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少年的一瞬间,沙鲁克动了。他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发出任何巨大的声响。他只是将手中的金属餐勺,看似无意地、轻轻放在了同样是金属的餐盘边缘。
“叮——”
一声清脆、短暂、但频率极其特殊的轻响,在食堂嘈杂的背景音中,如同投入粘稠油脂的一滴冷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尤其是那个疤痕学员的耳中。
这声轻响,是沙鲁克精心“编织”过的。它混合了一种能瞬间刺激生物前庭系统、引发轻微眩晕和恶心感的次声波频率,以及一种能直接触动潜意识、唤起短暂警觉和不安情绪的中频谐波。
疤痕学员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不适,伸出的手也下意识地缩了回来。他皱了皱眉,看向声音来源——沙鲁克所在的方向。
沙鲁克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餐盘,仿佛刚才那声轻响只是无意之举。但他头顶的巨角,微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个角度,锁定了那几个挑事者。
疤痕学员和他的同伴们也看向了沙鲁克。他们认出了这个沉默寡言、但据说能力诡异的“声波怪胎”。沙鲁克在之前训练中展现出的能力(尽管细节保密,但总有些风声流传),以及他此刻沉默却带着无形压力的姿态,让他们产生了一丝忌惮。
疤痕学员啐了一口,似乎想说什么狠话,但最终只是恶狠狠地瞪了那个苍白少年一眼,又忌惮地瞟了沙鲁克一下,悻悻地带着同伴起身离开了。
食堂的气氛恢复了之前的嘈杂,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那个苍白少年依旧低着头,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偷偷地、飞快地朝沙鲁克的方向看了一眼。
沙鲁克没有与他对视,只是平静地吃完了自己盘中最后的食物,然后起身,将餐盘放入回收口,离开了食堂。自始至终,他没有去看那个少年,也没有任何交流。
然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当他独自走在返回舱室的、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的走廊上时,他敏锐地感知到,一个极其微弱、但带着明显善意的精神频率,如同小心翼翼探出的触角,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感知边缘。那频率中蕴含着感激、好奇,还有一丝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犹豫。
是那个苍白少年。
沙鲁克的脚步没有停顿,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他那对红黑巨角,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振动了一下,发出了一段同样微弱、但频率平和、带着安抚意味的声波脉冲,如同无声的回应,消散在走廊的空气中。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期待进一步的交流。在这个冰冷的、充满竞争与隔阂的钢巢里,这种无声的、基于频率理解的短暂联结,或许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慰藉。
他知道,马尔科姆教官和整个阿瑞斯体系,希望将他打造成一件纯粹的、高效的声波武器。但他内心深处,那个来自千喉之域的回音编织者,依然在试图寻找声音的另一种可能性——不仅仅是破坏和欺骗,也可以是守护和理解,哪怕这种守护和理解,是如此地微不足道和小心翼翼。
他的少年时代,在这充满共振裂隙的钢巢中,正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缓慢而坚定地塑造着未来的“幻律者”沙鲁克。他学习的不仅是杀戮之音,也在无意中,触碰到了联结之弦。而这细微的弦音,或许将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产生意想不到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