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小时后,沙古拉站在了钢岩星荒凉的地表,远处是沙隆斯制造的那片遮天蔽日的绿雾,更远处则是叛军盘踞的、如同钢铁巨山般矗立的地核熔炉要塞。他换上了一套轻便的、具有光学迷彩和能量屏蔽功能的潜入服,背后是一个小型的、装有“寂静低语”毒素和专用扩散装置的特制背包。
安迷修通过加密通讯频道最后一次确认:“沙古拉,一切就绪。我们会在这里等你信号。记住,你的成功,关乎数千条生命和整个星域的稳定。”
“明白。” 沙古拉简短回应,黄色的瞳孔透过面罩,锁定了一个位于要塞阴影处、极其隐蔽的通风管道出口。那里是沙宾通过分析结构图找到的、防御相对薄弱的切入点。
他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融入了钢岩星赤红色的岩石背景中,利用地形和沙隆斯迷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通风管道的出口覆盖着厚重的防爆格栅,上面连接着能量感应线。沙古拉没有试图破坏它,而是从工具包中取出一小瓶透明的、冒着寒气的液体——这是他特制的低温蚀解液。他小心翼翼地将液体滴在格栅与墙壁的连接处,合金在极寒下迅速变得脆弱,他再用一把高频振动刀,以特定的频率和角度切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将格栅完整地卸了下来。
管道内部黑暗、狭窄,充满了金属摩擦的异味和微弱的气流声。沙古拉如同一条无骨的毒蛇,滑入其中,动作轻灵得不可思议。他依靠着刑天铠甲召唤人强化过的感官和提前记忆的结构图,在迷宫般的管道中快速穿行,精准地避开了一个又一个动态传感器和压力板。有时,他需要将身体扭曲到人类极限的角度,从交叉的激光网格缝隙中钻过;有时,他需要利用管道内微弱的气流,如同荡秋千般越过无法落脚的虚空。
他的心跳平稳,呼吸悠长,精神高度集中。在这个完全由金属构成的、与世隔绝的黑暗世界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黑蟾星的毒沼,回到了那个依靠本能和精准判断求生的孤雏。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生存,而是守护。
经过长达数小时的艰难潜行,他终于抵达了位于要塞核心区域上方的通风主管道汇流处。从这里,被处理的空气将被输送到要塞的各个关键区域,包括叛军控制的主控室、能源核心以及人质所在的区域。
他取下背后的特制扩散装置,这是一个扁平的、类似蜂巢结构的金属圆盘。他将那管调配好的、“寂静低语”毒素注入其中,设定好扩散参数和持续时间。装置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频震动,毒素被转化为极其细微的气溶胶,无声无息地混入通风气流,向着要塞深处弥漫开去。
沙古拉静静地潜伏在管道阴影中,如同潜伏的毒蛛,等待着猎物的反应。他通过一个微型的能量探测器,监控着下方区域的生命体征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探测器上,代表叛军的红色光点,那些处于高度亢奋、紧张状态的生物信号,开始出现规律的波动,心率缓缓下降,神经电活动减弱。一个,两个,十个……成片的红色光点逐渐转变为代表失去意识的黄色,然后彻底黯淡下去。而代表平民的蓝色光点,虽然也显示出困倦和生理指标下降,但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活性,没有一人陷入昏厥。
“寂静低语”起效了。它完美地分辨出了目标的生理状态,精准地作用于那些神经紧绷的叛军,而放过了处于恐惧压抑中的平民。
十五分钟后,要塞内部一片死寂。原本喧嚣的主控室,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所有叛军,包括首领克鲁格,都瘫倒在各自的岗位上,陷入了深度的麻痹昏睡。人质区域也一片安静,但那是陷入沉睡的安静,而非死亡。
沙古拉通过加密频道,发出了简短的信号:“目标清除。安全。”
早已在外部等候多时的安迷修,立刻率领灰冥分队主力,从沙隆斯迷雾的掩护中冲出,如同利剑般直插要塞入口。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他们轻易地突破了外层防御,迅速控制了主控室、能源核心和人质区域。
当安迷修踏入一片死寂的主控室,看到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呼吸平稳却毫无知觉的叛军,以及屏幕上依旧稳定运行、自毁程序未被触发的系统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走到通风口下方,抬头望去,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那个沉默的同伴,正在黑暗的管道中,如同完成了一次普通散步般,静静地等待着。
“任务完成,沙古拉。” 安迷修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赞许和一丝如释重负,“你做得……非常完美。可以撤离了。”
当沙古拉从那个隐蔽的通风口再次钻出,回到钢岩星昏黄的天空下时,沙隆斯的迷雾正在缓缓散去。沙宾正在指挥队员有序地押解昏迷的叛军,沙尔曼和沙特瑞则守护在人质区域出口,安抚着那些逐渐苏醒、茫然无措的平民技术人员。沙鲁克则似乎在用某种舒缓的音律,帮助平民稳定情绪。
沙芬塔抱着臂,靠在一辆装甲运输车旁,看着沙古拉走近,嘴角那玩味的笑意似乎真切了几分:“‘寂静瘟疫’……不错的名字。看来以后那些喜欢挟持人质的家伙,要睡不着觉了。”
沙古拉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走到安迷修身边。安迷修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甲,一切尽在不言中。
“寂静瘟疫”行动,成为了幽冥军团内部的一个传奇。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惨烈的厮杀,只有一场无声无息、却决定了一场重大危机走向的胜利。沙古拉,“疫医”的代号,不再仅仅是学院里的恐惧象征,而是在军团高层和敌人情报部门的绝密档案中,成为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一道无形无影、触之即亡的死亡阴影。敌人不知其形,不知其名,只知幽冥军团中潜藏着一股能于无声处定生死的力量。
他的忠诚,建立在路法的知遇和灰冥分队的接纳之上;他的功绩,则用一场场“寂静”的胜利,无声地铭刻在了军团的基石之中。他依旧沉默,依旧孤独地行走在毒物的边缘,但他知道,他这柄淬毒的利刃,终于找到了能够完美发挥其锋芒的刀鞘,以及值得他挥刃守护的……“巢穴”。这份刚刚稳固的归属与价值,如同黑蟾星毒沼中罕见盛开的、带着致命诱惑的妖艳之花,在他心中扎根,却不知其根系之下,早已埋藏着足以焚尽一切的背叛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