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分散,潜行”的手势。巴图尔立刻举盾,移动到队伍侧翼,巴里斯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嶙峋的礁石之后,巴莉亚则像一道模糊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向上方游去,占据制高点。巴萨帝自己,则如同融入黑暗的一部分,紧贴着粗糙冰冷的海沟岩壁,向着热泉区核心缓缓靠近。
越靠近热泉,水温越高,水中的杂质也越多,能量的干扰越强。硫磺的味道变得更加浓烈,刺鼻得几乎能让未经适应的生物窒息。巴萨帝白色双眼微微眯起,能量纹路的感知范围被迫缩小,但他依旧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看”到卡萨拉克那庞大的阴影正在热泉上方焦躁地盘旋,六对发光触须如同挥舞的鞭索,散发出危险的、带着精神干扰频率的光芒。他也“看”到了那几个“巡游者”,他们骑乘着巨大的发光水母,试图利用水母的触须和毒液驱赶卡萨拉克,显然是为了热泉底部新凝结出的、散发着诱人能量波动的“炽心矿”。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一名过于靠近卡萨拉克腹部的巡游者,被他骤然甩出的触须扫中。尽管有水母坐骑的能量护盾抵挡,那名巡游者依旧如同被重锤击中,连人带水母翻滚着向后跌去,能量护盾明灭不定,显然受损严重。卡萨拉克被彻底激怒,它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但那强烈的能量冲击波却如同实质的墙壁,猛地推向四周,连远在数百米外的巴萨帝都感到皮肤上的纹路一阵刺痛,水流变得狂暴。
几乎在同一时间,巴萨帝感知到侧后方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是巴里斯!他为了寻找更好的射击角度,似乎暴露了位置,被一名负责警戒的巡游者发现,数只小型攻击性水母正朝他藏身的礁石扑去,它们触须上的毒刺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掩护!”巴萨帝的意识如同闪电般传递出去。他甚至不需要思考,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双腿猛地蹬击岩壁,坚固的岩石在他脚下碎裂,强大的反作用力推动着他,如同一支离弦的深蓝色重箭,破开沉重的水流,冲向巴里斯的方向。他的速度在陆地上或许算不上顶尖,但在深海之中,借助水流的推动和对压力的完美适应,快得惊人。
骨刃扬起,带着撕裂水波的沉闷呼啸。他没有去攻击那些水母——它们太小,太灵活。他的目标是那名操控水母的巡游者!擒贼先擒王,这是最有效,也是最符合他价值观的方式。
那名巡游者显然没料到黑暗中会突然冲出如此迅猛的一击。他仓促地举起手中的骨质长矛格挡。
“锵!”
一声并不清脆,反而异常沉闷、如同巨石碰撞的巨响在水下炸开。骨刃与长矛交击处,爆开一圈肉眼可见的环形水波。巴萨帝手臂上的肌肉瞬间贲张,能量纹路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将周围昏暗的水域短暂照亮,映照出那名巡游者惊骇的面容。纯粹的力量碾压!巡游者手中的长矛应声而断,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飞退,座下的发光水母也发出一阵紊乱的光芒。
失去了主人的精准操控,那几只攻击巴里斯的水母动作顿时一滞。巴里斯抓住机会,几根淬毒骨刺无声射出,精准地命中了水母的核心,它们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瘫软如同破败的布袋。
危机暂时解除。但巴萨帝的行动,也彻底暴露了他们小队的的存在。
卡萨拉克那充满怒意的“视线”(一种强大的生物能量场扫描)立刻锁定了这边。而残余的巡游者们,也意识到了第三方势力的介入,变得更加警惕和敌视。
巴萨帝稳住身形,感受着刚才那一击带来的反作用力在手臂肌肉中缓缓消散。他白色双眼冷静地扫过战场。卡萨拉克、巡游者、他们幽礁小队……三方势力在这片黑暗的热泉区形成了微妙而危险的对峙。水流因为能量的激荡而变得混乱,硫磺味混杂着受伤水母散发出的腥甜血气,以及卡萨拉克那充满威胁的低频震动,构成了这片死亡水域的背景。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骨刃,粗糙的触感传来一丝稳定感。皮肤上的能量纹路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持续不断地将周围每一丝能量流动、每一个细微动作反馈给他。父亲巴洛克的告诫在脑海中回响:“小心卡萨拉克的触须……”
他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脚下海床般稳固的冷静。在他的世界观里,一切事物的价值都由其“硬度”和“用处”决定。眼前的危机,是考验他“硬度”的试金石;而炽心矿,以及维护部落安全的职责,则是他行动的“用处”所在。
情感需要隐藏,弱点必须消除。他深吸一口冰冷而富含矿物质的深海之水,能量核心稳定地输出着力量,驱散着水体带来的刺骨寒意。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如同深渊本身一样,沉静,并蕴藏着足以撕裂一切阻碍的力量。他微微伏低身体,能量纹路的蓝光内敛,如同潜伏的火山,等待着石破天惊的一刻。在这片连时间都仿佛被水压凝固的黑暗里,巴萨帝,这位深蓝之子,已然成为了环境的一部分,成为了寂静与爆发之间,那道最致命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