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铠甲彻底覆盖全身的瞬间,库列斯克感受到的并非仅仅是力量的暴涨。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感”笼罩了他。这铠甲,这被誉为力量极致的赤冥之铠,并没有试图去压制或者改变他那习惯于寂静和隐匿的本性。恰恰相反,它成为了这种本性最完美的放大器。
他试着微微屈膝,然后猛地一蹬地面。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巨响,甚至没有明显的声响。他脚下的金属地板只是发出了一声极其沉闷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咚”声,仿佛一块巨石落入深潭,却只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而他的身体,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数十米外的一块大型模拟陨石上。
快!难以置信的快!但这快,并非库拉那种诡谲变幻的快,也不是飞影铠甲那种轻盈迅捷的快。这是一种……沉默的快,一种将全部动能内敛,将风阻、声波、甚至光线都仿佛吞噬掉的、属于“质量”本身的瞬间位移。他站在陨石上,金刚铠甲沉重的重量似乎没有给漂浮的陨石带来任何负担,他如同扎根其上,与这片无序的陨石带融为了一体。
他抬起手,意念微动。一柄造型凌厉的长柄武器悄然出现在他手中——正是他日后将要亲手锻造的疾窟刀(此时仅为能量模拟形态)。刀身修长,蓝白渐变的金属色泽在幽暗光线下流动,握柄上的螺旋纹理仿佛在无声地旋转。
他挥刀。
没有破风声,没有能量撕裂空气的尖啸。只有刀锋划过路径上,那些漂浮的尘埃、细小的碎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湮灭,消失得无影无踪。刀气,一种凝练到极致、几乎无法被感知的能量波动,悄无声息地射出,精准地命中了远处另一块缓缓旋转的陨石。
那块陨石没有任何剧烈的爆炸,只是在被命中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边缘光滑、深不见底的圆形窟窿,仿佛被某种法则层面的力量直接“抹除”了一部分。初用者一刀双窟,擅用者一刀灭绝无窟。此刻的库列斯克,虽未至巅峰,但其无声毁灭的特质,已初露锋芒。
库忿斯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锐利,捕捉到了库列斯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以及那攻击后令人心悸的寂静。他粗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深处,却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赞赏。
库拉不知何时也凑近了些,她看着库列斯克那近乎“诡异”的移动和攻击方式,面具下传来一声轻微的、意味不明的嗤笑:“啧,像个幽灵。”
库忿斯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训练场的背景噪音,传入刚刚结束一次短距离闪现,正静立于一隅的库列斯克耳中:“很好。”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库列斯克面前,仰头看着站在陨石上的、被金刚铠甲包裹的沉默战士。“你的沉默,不是缺陷。你的无声,不是软弱。”库忿斯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赤冥分队,需要能咆哮的烈火,也需要能寂灭的寒冰。需要能粉碎一切的巨斧,”他拍了拍自己肩上的怒龙之斧,“也需要能无声刺入敌人心脏的尖刀。”
他伸手指向库列斯克,又环指了一圈训练场内其他的赤冥队员——库彼修停下了挥镰,库罗耶暂时压制了恶食魔刃的嗡鸣,库索吉斯收起了毒虬刀,库伦克拄着烈鳄刀喘息着看来,库克在观测台上微微颔首。
“看到他们了吗?”库忿斯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粗粝的真挚,“他们,就是你身后的兄弟。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是让这支队伍运转起来的骨骼。但为你身后的兄弟而战,感受到他们的呼吸,信任他们的背影,愿意为他们挥刀,也愿意将你的后背交给他们——这才是让骨骼凝聚成不倒脊梁的血肉,是战士真正的荣耀!”
他盯着库列斯克头盔下那双绿色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刀,以后不要只为命令而出鞘。要为守护你身后的兄弟而出鞘。你的无声,要成为敌人永恒的噩梦,也要成为兄弟们最安心的屏障。你,库列斯克,不是工具,是赤冥的‘骨’,沉默,但支撑着所有!”
库列斯克静静地听着。铠甲之下,他那颗常年如同被金属箍束缚的心脏,似乎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冲击着。矿井中的秩序是为了生存,学院的纪律是为了效率。而在这里,在库忿斯的话语中,在周围这些性格迥异却同样强大的队友的目光注视下,他第一次感觉到,命令与情义,纪律与守护,似乎可以不再是对立的两极。
他缓缓抬起手,抚过金刚铠甲胸前那厚重的护甲。冰凉的金属触感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在燃烧。他绿色的眼眸中,那恒定冰冷的光芒,似乎也染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温度”的变化。
他没有说话,只是向着库忿斯,向着所有看向他的赤冥队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动作,无声,却重如千钧。
在这一刻,库列斯克感觉到,头上那些束缚着他尖角的金属箍,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和紧绷了。他找到了在幽冥军团、在赤冥分队的位置——他不仅是执行命令的“无声之刃”,更是支撑这支狂暴队伍的“赤冥之骨”。一个值得他付出沉默,乃至付出生命去守护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