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刀刚悬,心先定了(2 / 2)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还未到来。

而在无人注意的沟渠深处,小豆子悄然蹲下,手中紧握一根铜槌。

刀刚悬,心先定了。

血色残阳尚未褪尽,山谷间金浪翻涌,稻香如潮水般漫过山脊,直扑敌阵。

北岭私兵的战马惊嘶连连,士卒们眼神涣散,有人死死盯着那片凭空成熟的稻田,喉头滚动,仿佛能尝到久违的米粥滋味。

将领怒吼挥刀,却压不住军中此起彼伏的抽泣——那是来自泥土深处的共鸣,是饥民对粮食最原始的渴望。

就在这人心将溃未溃之际,一声极低、极密的铜槌轻响,自沟渠深处荡出。

三长两短。

石板鼓语启动。

紧接着,东侧山崖之上,滚石轰然坠落!

老錾头带人埋设的陶管被引燃,火药顺着暗道爆裂,震得整座山体颤抖。

巨石裹挟着泥沙砸入敌军左翼,顿时人仰马翻。

而西侧密林间,烟阵骤起——浓白如雾的石灰与艾草混合烟尘顺着预设风向席卷而出,呛得右翼士兵涕泪横流,视线全无。

“有埋伏!”

“哪来的伏兵?!”

混乱瞬间蔓延。敌军仓促调兵回防两侧,阵型大乱。

可真正的杀机,并不在山崖,也不在林间。

而在他们自己的腹心。

囚童柴房角落,一名瘦弱账房模样的中年男子猛然抬头。

他双目赤红,手中紧攥一张皱巴巴的家书——上面赫然写着:“母病重,断粮三日,恐不治。” 他曾在牙行任职十年,精通账册调度,却被北岭将军以“通敌”罪名扣押家人,逼其助纣为虐。

此刻,望着外头金光万丈的稻田,听着孩童在柴房内微弱的哭声,他忽然笑了。

笑中带血。

他猛地撞开守卫,抢过腰间钥匙,一脚踹开柴门,嘶声高喊:“他们许你们升官!可曾许你们娘亲吃饱?!你们替他们杀人放火,可有一粒米送进你们老家的锅?!”

死寂一瞬。

随后,三百名被迫征召的本地壮丁哗然!

这些人本就是附近村落的农夫,家中田地荒芜,亲人饿殍遍野。

他们握着刀不是为了效忠,而是为了活命。

可当亲眼看见沈清禾以血催谷、救民于无形,又听闻账房这一声泣血质问,终于有人扔下兵器,跪地痛哭。

“我娘……还在等我带米回去……”

一人跪,百人弃械。

三百壮丁倒戈相向,反扑北岭私兵。

内外夹击之下,敌军彻底崩溃。

将领欲策马逃遁,却被铁穗队围剿擒获,重重摔于祭坛废墟之前。

战火渐熄。

硝烟与稻香交织在晚风里。

沈清禾站在高台边缘,指尖仍残留着血痕,掌心谷印黯淡如烬。

她望着那一片耗尽灵泉才催熟的金黄稻田,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根系暴长的轰鸣。

可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发软,冷汗浸透里衣。

眼前一黑,她踉跄一步,险些跌倒。

陆时砚几乎是飞奔而来,在她即将倒地前稳稳接住。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法动摇的坚定:“我在。”

他将她背起,脚步沉稳地穿过人群。

百姓自发让开一条路,无人喧哗,只有敬畏的目光追随他们的身影。

有人默默摘下帽子,有人跪地合十,口唇微动,似在祈愿。

风卷残云,一轮新月悄然升起。

沈清禾靠在他背上,气息微弱,忽然睁开眼,望向北方京城的方向,声音轻得像梦呓:

“你说……一个农妇写的《井田纪要》,能不能放进国子监的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