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火还没点,烟先呛了(2 / 2)

但她知道,风暴从不在雷鸣电闪时开始,而是在最安静的夜里,悄然逼近。

三日后,夜色再度如墨倾覆。

北岭的风比往常更燥,卷着干枯的草屑拍打在山石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沈清禾并未入睡,她坐在院中井台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半片烧焦的陶管——那是昨日从埋管区边缘捡回的残件,外壁漆黑皲裂,内里却仍残留一丝辛辣气味,像是未散的警告。

果然,子时刚过,北岭山脊的轮廓线上,几道黑影悄然浮现。

他们动作极轻,贴着岩壁潜行,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探子。

十余人列成散阵,踩着月光最暗处一步步逼近信碗堂所在的河谷入口。

他们的目标明确:查证“地火鬼烟”是否属实,若为虚妄,则明日便可纵火起事。

可就在最前一人踏足山道转角的瞬间,异变陡生。

地面无声开裂,一道白烟自石缝中喷涌而出,带着刺鼻的硫磺与辣椒混合的辛辣气息,顺着靴筒直钻脚踝。

那人猛地踉跄,捂住口鼻剧烈呛咳,眼中泪水横流,竟连呼吸都紊乱起来。

“地……地火烧魂!”他嘶声惊叫,声音因窒息而扭曲,“脚下冒烟了!是阴火炼骨!”

其余人顿时大骇。

在这荒山野岭,本就流传着“死地吐焰、冤魂索命”的旧闻,如今亲眼所见,哪还能稳住心神?

慌乱间有人后撤,却不慎踩中隐蔽于落叶下的细绳——那是沈清禾命人用老藤绞紧、连接林间铜铃的绊索机关。

刹那间,数十枚薄铜铃自高枝垂落,在夜风与挣扎中骤然齐鸣!

清越而诡异的铃声穿透寂静山谷,如亡魂低语,又似冥府召引。

一名影卫神情骤变,抽出腰刀便朝身旁同伴劈去:“你眼里发绿!被邪祟附体了!”另一人本能反击,刀光交错,血花溅在枯叶之上。

混乱四起。

有人抱头鼠窜,有人跪地叩首,更有甚者脱下衣袍裹住头脸,疯也似地往山下奔逃。

短短片刻,这支精锐探队竟自行溃散,两名重伤者倒伏林间,哀嚎不绝。

这一切,沈清禾并未亲眼得见。

她在井台上静坐至天明,只凭风向与铃声间隔,便已推知结果。

当第一缕晨光染亮东山时,柳先生拄杖而来,面色凝重。

“出事了。”他压低声音,“昨夜北岭军营哗变,两名管事被手下反绑送县衙,亲口招认奉命制造山火,意图嫁祸信碗堂聚众谋反,煽动民乱好夺渠控粮……县令震怒,已查封营地。”

沈清禾听着,眉峰微动,却未露喜色。

她太清楚,这不过是风暴前的一次退潮。

真正下令之人,定已在事发前抽身离去,远遁京城,留下替罪羊承受雷霆之怒。

而那股藏于暗处的贪欲,并未熄灭,只是暂时蛰伏。

陆时砚不知何时立于门畔,目光落在她手中焦黑的陶管上,轻声道:“你没用一刀一兵,却让敌人自己溃了胆。”

沈清禾缓缓摇头,将陶管轻轻搁在井沿,任晨风吹拂指间残存的灰烬。

“不是我退了敌。”她望着远方袅袅升起的炊烟,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入土,“是那一晚不敢闭眼的良心,终于听见了麦苗拔节的声音。”

话音落下,四野归宁。

可就在此刻,她抬眸望天——万里无云,日头正缓缓升起,炽烈如熔金,灼烧着大地每一寸肌肤。

井水比昨日更低了一寸,田埂上的泥土开始龟裂,像老人掌心的皱纹。

她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袖中的薄荷叶,原本清冽的气息,此刻竟也透出几分枯萎的焦味。

风停了。蝉未鸣。稻穗该灌浆的日子,却再不见一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