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水还没流,心先通了(2 / 2)

每一点落下,泥土便泛起微光,迅速凝结硬化,防渗固土,宛若天成。

她脸色渐白,脚步已有些虚浮,却依旧不肯歇息。

子时将尽,万籁俱寂。

忽然,一声极轻的“汩”响,自主井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道清流破土而出,顺着新开的主渠缓缓前行,如初生婴儿试探世界。

它一路向前,汇入干涸多年的池塘,水面微微荡漾,升起一层薄雾。

雾气氤氲,映着满天星斗,竟如银河倒灌人间。

有人怔怔看着,忽然跪下,磕了一个头。

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无声哽咽。

“活了五十岁……头回见人把天命攥在手里。”一位老农抹着眼角,声音嘶哑。

沈清禾站在池边,望着那一池初生之水,终于缓缓闭上了眼。

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衣袖早已浸透暗红。

她倚着冰冷的井栏,身体沉重如铅,可心底却有一股热流缓缓升起。

而在她身后,黎明尚远,大地静默,三百顷荒田仍在黑暗中等待苏醒。

黎明前最深的暗,是大地与天光之间那一线沉默的拉锯。

三百顷荒田,在昨夜那股悄然涌动的清流浸润下,竟如被无形之手抚过,干裂的土缝缓缓弥合,板结的地表泛出湿润的墨色。

稻秧一夜间挺直了腰杆,叶尖挑着将坠未坠的露珠,每一颗都映着微弱的星辉,仿佛整片原野睁开了一双双清澈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这个给了它们生机的女人。

沈清禾仍倚在井栏边,掌心的血早已凝成暗红的痂,可那痛感却像顺着血脉蔓延至心底。

她闭着眼,呼吸浅而绵长,身体沉重得仿佛要沉入脚下的泥土。

可就在这一片虚浮之中,她的意识却异常清明——她听见了土地苏醒的声音,细微如根须破土,却又宏大如地脉奔涌。

陆时砚悄然走近,解下沾满尘灰的外袍,轻轻披在她肩上。

布料带着他体温的余烬,覆下来的一瞬,像是某种无声的承接。

“你说得对,”他声音低哑,目光掠过那一片重生的绿野,“真正的力量,不是藏在刀锋上,而是长在泥土里。”

沈清禾嘴角微扬,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知道他说的不只是水,不只是田,更是人心。

昨夜万人执火、凿石引渠的场面,已非一人之力所能成——那是信任的汇聚,是长久以来被饥馑与绝望压弯的脊梁,终于愿意为希望重新挺起。

风从渠面滑过,带着湿意与新生的气息。

远处,陈大柱正蹲在田埂上,笨拙地帮李婶扶正一株歪倒的秧苗。

他的动作生硬,指节粗粝,甚至不小心扯断了一片叶子,惹得李婶轻斥一声。

但他没恼,只是挠了挠头,又小心翼翼换了个手法,重新埋土压实。

这一幕落在沈清禾眼中,像是一颗种子终于落地生根。

她缓缓睁开眼,晨光尚未铺展,东方天际只透出一抹极淡的青白。

就在这半明半昧之际,空间深处忽有一声轻响,如古钟余韵,荡入识海。

一道铜印虚影浮现眼前,其上铭文流转,第四道刻痕缓缓成型——

“顺天应人,以水载道。”

她心头一震。

这是系统的回应,是对昨夜“以血启脉、以民为本”的认可。

随之而来的,是空间沃土灵气的退转——三成灵力悄然消融,渗入地脉,与新通之水融为一体。

土壤颜色由深褐转为浅黄,虽不再具备催熟奇效,却多了一项恒久之能:每日可引地下浅层水源百担,无需再耗灵泉。

这意味着,从此之后,这片土地不再依赖她的金手指,而是真正实现了“自给自足”。

她默然良久,终将那枚虚影凝实的铜印取出,供于村中新建的信碗堂正厅。

它被安放在《民食录》旁——那本她亲手编撰、记录灾年存粮与耕作之法的手册。

两物并列,一为道,一为器;一为心,一为行。

小豆子气喘吁吁跑来,脸上还沾着露水:“姐!邻村……邻村三家都派人来了!说要买‘活种’米,还问……能不能学这‘引水之术’?”

沈清禾站在堂前,望着窗外那一望无际的绿浪翻涌,晨风拂动她的发丝,也拂动了她眼底深处那一抹久违的安宁。

她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如凿石:

“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