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碗没碎,心先通(2 / 2)

他们不吃药、不练武,却让大地替他们睁着眼睛。

他的手缓缓按上刀柄,指节发白。

十年来,他奉命杀人无数,从未犹豫。

可此刻,他竟生出一丝动摇:这些人……真的该死吗?

就在这死寂般的对峙中,一道寒光忽闪。

站在他左后方的青隼,身形微动。

他没向前冲,也没举刀防卫。

而是缓缓转过身,剑尖朝向自己的同僚,声音沙哑却清晰:

“够了!”(续)

火把的光在夜风中摇曳,映得人影幢幢,如同山神怒目。

青隼那一声“够了”,像一柄钝刀劈开寒铁,割裂了十年如一日的杀戮信条。

他剑尖微颤,却稳稳指向同袍胸口。

月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照出一道未愈的擦伤——那是昨夜潜入村界时,被田埂上不起眼的藤蔓划破的。

当时只道是寻常草木,如今回想,那藤竟似有意识般缠绕脚踝,又在他退步时悄然松开。

“我们奉旨杀人,可他们……只是想吃饱饭。”青隼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他盯着白刹的背影,目光里有挣扎,也有决绝,“大人,你有没有闻过这村子的空气?不是血腥,不是腐土,是米香。是活人的气息。”

一名影卫怒吼着扑来,刀光如雪。

青隼侧身格挡,金属交击之声刺破寂静。

另一人趁机欲袭村民,却被早有准备的老猎户一锄撂倒。

混乱中,第三名影卫踩中埋设于稻根间的银丝机关,脚下泥土骤然翻涌,藤蔓破土而出,如蛇般缠住双腿,将他狠狠拖倒在地。

“抓活的!”沈清禾一声令下,冷静得仿佛早已预见此刻。

她站在信碗堂前石阶最高处,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竹竿,轻轻一点地面——那是启动空间灵泉共鸣的节律器。

刹那间,整片稻田根系下的银膜同时震颤,发出极细微的嗡鸣,宛如蜂群低语。

其余影卫骇然后退。

他们练的是暗杀之术,走的是无声之路,何曾见过这般“大地有灵”的奇景?

七人进村,转瞬折损其二,一人被缚,一人重伤昏迷,剩下四人面面相觑,再不敢轻动。

白刹立于崖边,背对山村,身影孤峭如削。

他没有回头,却能感知身后那片灯火如何温柔地照亮冻土,如何以一碗粥、一株苗、一首童谣,筑起比城墙更坚固的防线。

良久,他缓缓摘

一道陈年旧疤自眉骨斜贯至耳际,在火光下泛着暗红。

那是十五年前宫变之夜留下的——那一晚,他亲手斩杀三十七名叛军,也误杀了抱着婴孩逃难的乳娘。

孩子死前手里还攥着半块冷饼。

“我不是不怕死……”他低声喃喃,声音几不可闻,“我是怕错了。”

风掠过山脊,卷走最后一丝杀意。

他未归营地,转身走入深山密林,身影渐没于雾霭之中。

次日清晨,巡山少年在断崖石缝发现一封血书,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任务未成,自行赎罪。此后刀锋不向炊烟,剑影不扰耕田。”

拂晓时分,小豆子自山道飞奔回村,发丝凌乱,衣角沾泥。

他扑到沈清禾面前,颤抖着摊开手掌——半片染血的灰袍衣角静静躺在掌心,边缘用银线绣着一个极细的“青”字,若非仔细辨认,几不可见。

沈清禾接过,指尖轻抚那道针脚,忽而笑了。

她走向堂内案几,将布片轻轻压在《民食录》之上。

那本书扉页写着:“凡我共耕之人,皆不得饿死。”

陆时砚走来,默默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微凉,却坚定如初。

“你说,一个人从刀变成人,需要多久?”她问,目光落在窗外。

远处,第一缕阳光洒落,正照在信碗堂残破的屋檐上。

昨夜断裂的旗杆旁,一株新生稻苗破土而出,嫩绿茎秆随风轻晃,根部银丝若隐若现,如血脉搏动,似在低语——

这片土地,再也无法被轻易征服。

而此时,村口小径尽头,晨雾尚未散尽,一道佝偻的身影已跪在门外石阶之上,手中捧着几株枯黄秧苗,嘴唇颤抖,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