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烂谷底下挖根由(2 / 2)

夜色渐浓,渡口方向灯火依稀。

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泊在暗流处,艄公披蓑戴笠,默默注视着岸上驿道的动静。

而在禾社深处,沈清禾推开密室木门,取出一枚藏于檀木匣中的玉简——上面赫然刻着一行小字:

“地脉共鸣谱·初阶”。

夜雨初歇,江面浮着一层薄雾,像灰白的绸缎铺在暗流之上。

吴艄公蹲在乌篷船头,粗糙的手掌摩挲着船舷上一道陈年裂痕。

他没回头,只低声一唤:“换。”

两个黑影自芦苇荡中悄然而至,动作利落得如同夜行狸猫。

他们撬开马车药箱夹层,取出那包沉甸甸的种子——正是三日前从山后坊禾社“领”出的“春播一号”。

手指捻开布袋口,一股焦香逸出。

不是活种该有的清甜气息,而是熟谷被火焙干后的死寂味儿。

“成了。”一人低语,迅速将真种封入防水油纸,藏进船底暗格,又把炒熟谷重新装袋、泥封如旧。

另一人则从怀中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陶片,轻轻嵌入药箱夹层内侧,位置恰好与原包紧贴。

那陶片上以极细阴刻勾勒出一组复杂公式:地脉共振频率x灵泉振幅÷土熵值=最佳育生律——字迹工整,推演严密,仿佛出自某位隐世大儒之手。

唯有最核心的那个常数,偏移了千分之三。

这是沈清禾亲手伪造的“知识陷阱”。

她站在后山密室窗前,看着远处渡口最后一盏灯火熄灭,唇角微掀,冷意如刃。

“让他们拿错误的答案回去建高楼,等塌了,才知道什么是真知。”

她转身,指尖轻抚檀木匣中的玉简。

那行小字依旧幽幽泛光:“地脉共鸣谱·初阶”。

可她知道,这不是什么秘传宝典,而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引诱贪婪者踏入深渊的饵。

裴怀瑾要的是“为什么能活”,但她不会给他答案,只会给他一条通往谬误的康庄大道。

与此同时,柳芽儿已带着几封加急密信悄然出发。

信鸽飞向东南西北四境,送往十七个早已暗中结盟的村落。

每一封信都用暗语写就:“春阳将至,田垄可耕;旧秧不发,新法当行。” 这是约定的信号——田间开放日即将开启。

消息尚未传回,沈清禾却已感知到异样。

那一夜,她盘膝静坐于识海深处,闭目凝神。

忽地,心口一烫,腰间铜印竟自行发烫,似有热流沿经络直冲脑海。

她神识骤然下沉,只见识海中央那粒晶种——自空间觉醒之日起便静静悬浮的本源之种——正缓缓旋转,释放出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波纹。

倏然,一道银丝自种心射出,如根须般延伸,穿破虚妄,精准连接向四方——

北至青石岭,南抵白水坡,东达桑榆屯,西连断云岗……凡有正品种子落地之处,皆亮起一点微光,继而织成一张脉动的光网。

每一处光点,都是信任的印记,是她用粮食、技术与庇护换来的忠诚契约。

她睁眼,眸中星火闪动。

“你们想抄我的答案……可这考卷,是大地出的。”

窗外,晨光正撕开残雾,照在试验田上那一片嫩绿的新苗上。

叶片承露,晶莹剔透,仿佛整片土地都在呼吸。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农研社讲论堂内,钟鼓齐鸣。

裴怀瑾立于高台之上,衣袍肃整,眉宇间难掩亢奋。

他展开一幅绢图,其上绘有精细稻株剖面,赫然标注:“改良禾香稻,七日速生法”。

台下众宾云集,皆为各地农官商贾,不少人眼中已燃起狂热之光。

“此法参天地脉动,合阴阳润养,”他声音清朗,“虽未得全功,然产量可达原种八成无疑!”

话音未落,一名试种归来的乡老踉跄闯入,脸色惨白:“裴大人!我村三十亩秧苗……全枯了!还有三人吃了蒸饭,腹痛如绞,现正在医馆灌肠催吐!”

满堂哗然。

裴怀瑾脸色铁青,却仍强撑镇定:“差在环境,不在法度!必是水土不服,需再调参数!”

可就在此时,他袖中一枚微型陶片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震颤。

而远在山后坊的沈清禾,正立于田埂之上,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际。

风拂过她的发梢,也拂过那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