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雪里抽丝见春信(2 / 2)

新棉种破残雪而出,三日高及膝,清香弥漫十里,虫蚁避行;牧民惊觉羊群啃食其叶后,毛质柔亮,冬日不再结毡打结。

更有一队游骑误触幼苗,竟觉掌心温热,似有灵气流转。

而春燕——那位曾靠千家絮重拾尊严的寡妇织工——主动请缨,率五名织妇跋涉千里,就地建坊。

她们以骨针为梭,皮绷作架,竟织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雪绒布”:轻若无物,韧胜牛筋,贴身保暖而不闷汗,专为骑兵寒冬驰骋所制。

军镇闻讯,连夜派使前来洽谈定制。

沈清禾立于院中,手握最新战报,目光投向北方茫茫雪原。

风拂过她的发梢,仿佛带来了远方土地苏醒的呼吸。

不只是布,不只是粮。

是人心与大地之间,终于重新接通的脉搏。风雪初歇,春寒料峭。

沈清禾立于仓廪阁顶层的窗前,手中握着一卷尚未干透的《北境试种录》。

铁头传回的第七封急报摊在案上,字迹潦草却难掩振奋——新棉三日破雪、牧群异变、游骑触苗生温……每一句都像是大地在低语,而她,终于听见了那久违的回应。

她眸光微闪,指尖轻抚过纸面,仿佛能触到千里之外冻土下悄然萌动的根系。

这不是奇迹,是“共感”的开端。

千家絮织暖人间,冬麦破雪提前三旬,新棉扎根极寒之地——作物之间,竟有了跨越山河的共鸣。

它们不再只是被种植的生命,而是成了传递希望的信使。

“该推新政了。”她低声自语,转身提笔疾书。

不过半日,“织耕联动”令便以八百里加急传向北方诸村:凡愿试种抗寒新棉者,可预领半年口粮与一套简易纺具,由禾社先行垫付;秋收后以棉抵偿,不足不追,盈余归民。

更附《试种手册》一册,图文并茂,连老农也能照图施工。

消息如风掠雪原,所过之处人心浮动。

有人犹疑,怕是圈套;也有人眼含热泪,跪在门前焚香谢天——这些年饿怕了,冷怕了,如今竟有人送粮送器,还不要利?

与此同时,柳三娘已率船队沿江而下。

那些曾废弃多年的古渠,在匠人日夜抢修下重新贯通。

一艘艘货船满载“技术包裹”启程:陶罐密封种子,符文陶管嵌入舱底,图纸压在布卷夹层,随行还有从禾社学堂选出的年轻匠人,专为各地答疑解惑。

陆时砚站在码头高处,望着船只渐行渐远,唇角微扬:“我们现在运的不是货物,是春天的脚步。”

他话音未落,远处观脉台忽有金光一闪,似流星坠地。

春分祭地那日,天地交泰。

沈清禾再次登上观脉台。

石阶冰冷,她的脚步却沉稳如初。

身后跟着春燕带来的五名织妇,她们将亲手织就的第一匹“雪绒布”铺展于祭坛之上,洁白如云,轻若无物。

她取出一缕千家絮,指尖微颤。

这是最初的那一簇,来自南疆最贫苦村落里第一位学会织布的妇人之手。

如今,它将回归大地。

絮丝飘落入地缝瞬间,灵泉轰然激荡!

整座观脉台轻震,铜印在她怀中骤然发烫。

识海之中,九州农脉图豁然洞开——无数红蓝光点如星河点亮,正是各地使用禾社种子与千家絮的村落。

血脉相连,脉络分明。

而就在极北尽头,一道从未显现的金色脉络缓缓浮现,蜿蜒如龙,直指传说中的“天工遗墟”。

耳边似有古老回音低响:“钥匙已动,锁门将开。”

陆时砚踏雪而来,解下披风轻轻覆上她肩头,声音温柔:“你在听什么?”

她没有回头,目光仍锁在那道金线之上,唇角微扬,一字一句,如叩心钟:

“是大地,在重新学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