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账皮子底下有鬼(2 / 2)

“山后坊的小娘子胆不小,敢碰东宫旧印……可你知道这账皮子底下,埋的是多少条人命?”

沈清禾伏于梁上,屏息凝神。

只见老人从怀中取出半块玉圭,轻轻嵌入灯座凹槽。

咔哒一声,墙上纹路裂开,一道石阶缓缓显现,向下延伸,隐入黑暗。

她浑身一僵。

那玉圭的裂口形状……竟与陆时砚贴身珍藏的残片,完全吻合。

风从地底吹出,带着陈年尘灰与铁锈的气息。

她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原来,不只是贪腐。

这背后,是前朝旧案,是影赋密档,是牵连数州的生死簿。

而她,已一脚踏进了深渊的门槛。

三更雨落,她浑身湿透返回山后坊。

怀中账册浸了雨水,墨迹晕染,字迹模糊。

她没有点灯,径直走向后屋密室,将湿透的账册投入空间沃土。

泥土微动,奇异之事悄然发生——漆黑的壤层竟如活物般蠕动,缓缓吸附纸上墨迹,仿佛……在吞噬秘密。

三更雨落,檐角滴水如断线珠子,砸在泥地上溅起一片昏黄。

沈清禾推开密室木门时,衣袍已湿透,发梢滴着水珠,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她未点灯,只凭记忆将那叠浸透雨水的账册投入空间沃土之中。

泥土微颤,仿佛有了知觉。

起初只是表层浮泥缓缓蠕动,像有无形之手在翻阅纸页;继而整片黑壤如活物般起伏,墨迹竟如被牵引的铁屑,自纸面剥离、渗入土中。

那些原本模糊的字迹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在沃土表面层层浮现——先是浅淡轮廓,再是清晰行文,最后竟显现出三重交错的文书内容!

最上一层,是看似寻常的“免税农户登记册”,列着数百个村名与户主姓名,红印累累,格式规整;

其下第二层,则是密级极高的军粮调拨记录,标注了大虞北境七州的仓廪出入明细,甚至精确到每车粟米的押运时辰;

而最底层……那一行小字让沈清禾呼吸一滞:

“玄鹰驿三年前四月十七日进出马匹清单:周宫眷属一辆,行至中途焚毁,尸骨无存。”

她心头剧震,正欲细看,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陆时砚不知何时已立于门边,披着半旧斗篷,脸色在幽暗中惨白如纸。

他盯着那行字,瞳孔骤缩,指尖轻轻抚过虚空中浮现的文字边缘,声音沙哑得几近破碎:“那是我母后赴封地的最后一程……朝廷说她失踪于山道,连灵柩都未曾寻回。可原来……原来不是失踪。”

他咬牙,一字一顿,“是被记在这里,当作废料销账!”

密室内空气凝滞,仿佛连雨水敲窗的声音都被吞噬。

他忽然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们用农账盖住血账,拿百姓的名,烧皇家的尸。一张账皮子,就能埋葬一个王朝的良心。”

沈清禾沉默良久,目光却从悲愤转为冷厉。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枚随身携带的青铜小印,此刻竟微微发烫。

印面本刻着一株稻穗,象征五谷丰登,此时纹路竟如活蛇般延展扭曲,环绕成一圈刻度般的圆环,中央缓缓浮现出一只闭合的眼形图案,线条古拙,透着诡异神性。

她心头一动,试探性地将小印贴近一页伪造工券。

刹那间,识海如针刺穿!

一阵尖锐的痛楚直贯脑门,耳畔响起断续低语,似有无数冤魂在黑暗中呢喃:“假……假……伪契距此三百步……”

虚影一闪而逝,却在她意识深处留下确切方位。

她踉跄一步,被陆时砚及时扶住。“怎么了?”他声音紧绷。

“金手指……进化了。”她喘息着,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它能感应虚假文书的存在。三百步内,无所遁形。”

陆时砚眉头深锁:“可你脸色发青,神魂震荡。若频繁使用,恐伤及根本。”

“伤又如何?”她抬眼看他,眸光灼亮如星火,“这府城里,多少‘死人’在领粮?多少‘活账’在吃人?既然天要我看见这些鬼影,那就别怪我掀了这层皮。”

窗外,雨雾弥漫,天地混沌如胎衣未破。

远处府衙方向忽有一骑快马冲出城门,骑士裹着油衣,背负严实包裹,蹄声急促,溅起泥浪如刀。

沈清禾站在窗前,青铜小印在掌心微微震颤,指向西边。

那里,荒草蔓生,旧柴场隐没于夜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