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饿鬼来了也不怕(2 / 2)

十一名悍匪滚在地上,涕泪横流,裤裆湿透,嘶吼如同群犬垂死。

埋伏已久的巡防队悄然逼近,竹矛压颈,麻绳捆腕,动作干净利落。

未伤一人,未响一枪,尽数擒获。

押回村中时,百姓围拢观看,哄笑不断。

“原来恶人也会拉到脱力?”

“我看他们还不如我家猪崽子硬气!”

旧牛棚内,俘虏们蜷缩在稻草上,面色灰败。

每日两顿稀饭送来,饭里依旧掺药,腹痛绵延不绝,却又不至于倒下。

陆时砚立于院中,望着那排低垂的脑袋,眉头微蹙:“这些人迟早会报复。放他们走,是养虎为患。”

沈清禾负手而立,眸光沉静如深潭。

“他们不是虎。”她轻声道,“是饿鬼。饿久了,眼里只有粮,没有义,也没有恨。可一旦吃饱,鬼就会变回人——至少,暂时不会咬人。”

她转身望向远处灯火零星的村庄,那里有孩子背诵农谚的声音随风传来。

“我要的不是杀戮,是秩序。”

话音落下,第五日清晨,村口传来一声清越叩门声。

一人白衣胜雪,独立寒风中,手持一支青铜令箭,眉目冷峻。

是白砚秋。

沈清禾正在耕读堂翻阅《共耕禄》册籍,闻言抬眼,唇角微扬。

“请他进来。”她拂去袖上尘灰,亲自执壶,斟茶一盏,“你说我惑众……不如先喝杯茶,慢慢说。”第五日的晨雾尚未散尽,白砚秋立于耕读堂前,衣袂在寒风中微动,如雪般洁净的白衣衬得他眉目愈发冷峻。

他手中那支青铜令箭,在初阳下泛着幽冷的光,像是从庙堂深处递来的审判。

沈清禾坐在案后,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眼底的锋芒。

她没有起身迎接,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你说我惑众。”她开口,声音如井水般沉静,“不如先喝杯茶,慢慢说。”

白砚秋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迈步入内,在对面坐下。

他未接茶,只将令箭“啪”地一声压在案上,震起几粒浮尘。

“济世堂奉旨巡查民间秩序,你私拘朝廷逃卒,设牢于牛棚,以药代刑,已逾法度。”他语调冰冷,“这些人,必须交由官府依律处置。”

沈清禾轻笑一声,提起茶壶再斟一盏,动作从容:“依律?斩首示众,悬头城门,然后呢?下一个饿鬼还会来,再下一个,再来十个、百个——你们杀得完么?”

她抬眸直视他:“而我,不伤他们一根骨头。让他们吃馊饭、睡稻草、日日腹痛如绞。第三日,赵屠手下一名老兵跪在地上哭着招了——是府城钱师爷暗中资助溃兵,命他们摧毁‘妖田’,夺粮献功,好向新任刺史表忠。”

白砚秋瞳孔一缩。

“我没用刑。”沈清禾缓缓道,“我只是让他们尝到比死更难受的‘活’。你说我惑众,可真相是从他们嘴里自己流出来的。若交给你,不过是一具尸体,一句话都带不回来。”

堂内寂静无声,唯有炉火噼啪作响。

白砚秋脸色铁青,手指紧攥令箭,指节发白。

良久,他才低声道:“你不用刑,反得真言……此法悖理,却有效。”

“律法为何而设?”沈清禾忽然问,“是为了杀人,还是为了止杀?”

这一句如重锤落下,砸在他心口。他张了张嘴,终是无言。

起身时,他并未称她“妖女”,也未掷还令箭,只是冷冷留下一句:“此案,我压下七日。”

脚步声远去,门扉轻合。

沈清禾望着空了的座位,眸色渐深。

七日……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喘息。

当夜暴雨倾盆,电光撕裂天幕,照亮耕读堂内一张摊开的地图。

十一村连线如蛛网铺展,朱小乙、老夯、吴老曲等人围坐一圈,火把映得脸上光影跳动。

“他们以为我们只是种地的。”沈清禾指尖划过地图,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可我们早不是散沙。”

她宣布成立“农卫营”,由朱小乙统率,以工券为饷,轮训青壮;启动空间储备,每日向周边村落低价售粮,换取木材、铁器、布匹。

“我们要建墙。”她说,“不是土墙,是用粮食、人心、规矩砌的墙。”

陆时砚一直静听未语,此刻忽道:“府城密探已在打探你与前朝遗民关联——有人看见我在北坡采药时画过旧制舆图。”

沈清禾冷笑:“那就让他们查。查到最后,只会发现我养活的人,比他们多。”

窗外雷声滚滚,雨势如注。

远处村口,第一批木料已运抵,钉锤声穿透雨幕,一声声,如同大地的心跳。

而在枫林驿道尽头,一骑快马正冒雨疾驰,马背上那人怀揣文书,帽檐压得极低——

山后坊的黎明还未到来,风暴已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