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镇定自若,实则掌心早已沁出冷汗。
若非空间藏粮、早有准备,今日必遭重创。
她回头,却发现陆时砚正望着她,眼中不再只是温润,而是一种近乎锐利的审视。
“你不该替我挡。”他低声说,嗓音沙哑,“他们会盯上你。”
“我已经够显眼了。”她走到他身边,弯腰收拾碗筷,“与其遮遮掩掩,不如让他们看不清深浅。一个孤女守着空屋,反而安全。”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赵德昌不会罢休。他背后有人撑腰,今日借‘肃逆’之名,实为敛财。接下来,必定加税、征役,甚至设卡限粮。”
沈清禾点头,眼神渐冷:“我知道。所以不能再等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她独自一人穿过荒坡,踩着残雪与碎石,走向村后那片无人敢近的禁山洼地。
风从岩缝中穿行,发出低沉呜咽,像是大地在呼吸。
她蹲下身,伸手探入一处裂隙——暖意悄然涌出。
她嘴角微扬,眸中燃起一簇火光。
原来,这里竟藏着地热余脉。
夜色如墨,风在禁山洼地的岩壁间穿梭,发出低沉的呜咽。
沈清禾蹲在那处裂隙旁,掌心仍残留着从地底渗出的暖意——微弱却真实,像一缕被遗忘在寒冬里的春讯。
她凝视良久,终于起身,目光扫过四周陡峭的石壁与背风的地势,心中已有决断。
这里,就是她破局的第一步。
回到茅屋已是子时,陆时砚尚未入睡,倚在竹椅上就着一盏油灯描画结构图。
见她进来,他抬眼,不语,只将图纸轻轻推至桌前。
炭笔勾勒出简陋却精巧的轮廓:以山中老竹为骨,麻绳捆扎成拱;南面留窄窗引光,夜间覆厚草帘锁温;底部铺碎石防潮,再垫一层干土隔冷。
虽无琉璃瓦、无油纸,但每一笔都暗合热力循环与光照角度之理。
“若地热可用,三月上旬便可育苗,比外头早一个节气。”他声音低哑,说着又咳了几声,指节蹭过唇角,一抹暗红悄然染上指尖。
沈清禾默默取来布巾替他擦拭,眉头微蹙。
她盯着那张图,火光映照下,眼中思绪翻涌。
半晌,她忽然道:“你要真这么懂,就别总把自己当快死的人。”
话音落下,屋内骤然寂静。油灯噼啪一声炸响,惊起梁上栖鸟。
陆时砚怔住,眸光轻颤,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刺中。
他低头看着自己枯瘦的手,良久才启唇,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风:“若能多活一日……多教一技,也算不负此身。”
沈清禾没再说话。
她转身走到灶边,舀水洗帕,动作平静,可心底却掀起了波澜。
这个人,明明病骨支离,却总在关键时刻给出最精准的判断;他不说来历,也不争权势,只默默站在她身后,用他知道的一切为她铺路。
可正因如此,她更清楚——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赵德昌今日那一眼,绝不会是终点。
果然,第三日清晨,鸡未打鸣,小石头便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子,小脸涨得通红:“清禾姐!出事了!赵德昌在村口贴了榜文,说你窝藏‘逆党余孽’,形迹可疑,已报县衙缉拿!还说……还说你私垦禁山,意图藏匿叛军粮草!”
院中顿时一静。
沈清禾正蹲在篱笆边削竹条,闻言手下一顿,木屑飞落如雪。
她缓缓抬头,目光穿过晨雾,落在远处村道尽头——那里尘烟渐起,马蹄声由远及近,沉重而急促,似铁骑压境。
她站起身,拍去裙摆上的碎屑,脸上竟无半分惧色,反而勾起一丝冷笑:“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陆时砚立于屋檐下,手中竹刀停在半空。
他望着她,目光清亮如寒潭映月:“那你打算怎么办?”
沈清禾拎起铁锄,锄尖点地,发出一声脆响。
她迎着初升的日光,眸光如刃,一字一句道:“既然他们认定我有粮——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我是怎么靠‘没粮’活得比谁都好。”
话音未落,远方尘烟滚滚,数匹快马疾驰而来,蹄声震地,杀气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