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已去,这四个字如滚烫的烙印,狠狠刻在每个人的脸上,挥之不去。
如今整个京城内围,从宫城到皇城,从街巷到防务,已然尽数落入贤王之手,形成了铁桶般的合围之势。
宫外虽还有圣上直属的京东大营,那是一支精锐之师,可远水难救近火。
即便他们收到消息后星夜兼程赶来救驾,也需抢在城门被彻底封锁之前入城。
可如今皇宫已破,京城九门必然早已被贤王与忠勇侯的人牢牢把控,城墙之上、城门之内,皆是叛军,京东大营纵有千军万马,也难踏入京畿半步。
有人恍惚想起,此前为防备血煞盟异动,惠安帝确实调动过一部分京东大营的兵力入京协防。
可那点兵力不过是杯水车薪,人数不足巡防营的三分之一,装备与士气也远不及整编的叛军,连对付巡防营都力有不逮,更何况如今连禁卫军都成了叛军的助力,与他们狼狈为奸。
那点入京的京东大营士兵,如今怕是早已在乱战中被冲散、击溃,根本无力回天。
殿内静得能听见尘埃坠落的声响,连众人的呼吸都刻意放轻,唯有宫外隐约传来的兵刃交击声、战马嘶鸣与呼啸的寒风交织在一起,顺着敞开的殿门钻进来,在空旷巍峨的大殿里盘旋回荡,更添了几分凄凉与绝望。
绝望的气息如冰冷的潮水,从殿门处漫起,一点点向上蔓延,吞噬着每个人的呼吸,压得人胸口发闷,四肢百骸都透着寒意,连指尖都泛着僵冷的触感。
就在这死寂之中,惠安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
龙袍下摆扫过冰凉的白玉台阶,发出细碎的摩挲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应卫青,那眼神里翻涌着愤怒、失望、痛心,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质问,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应卫青!朕自你入仕便对你青眼有加,破格提拔,委以重任!宫中宿卫、亲信要务,无一不托付于你,待你胜过许多宗室子弟,朕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朕?为何要助纣为虐,行此谋逆之事!”
应卫青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节泛白,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似有愧疚,似有挣扎,却又很快被决绝取代。
他缓缓抬眼,迎上惠安帝的目光,语气沉郁却异常坚定:“圣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局已定,叛军已掌控京城,臣也是不得不为。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贤王殿下才是天命所归,还望圣上三思。”
“三思?”惠安帝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满是悲凉与嘲讽,“朕三思什么?三思如何将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你们这些狼子野心之辈?”
忠勇侯见状,上前一步,银甲上的血迹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暗红光晕,狰狞而刺眼。
他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冷笑,语气带着赤裸裸的挑衅与压迫:“圣上,事到如今,再做挣扎已是徒劳。京城已破,宫闱已陷,你的亲信或死或降,你的军队难入京城,你已是孤家寡人!识相些,便退位让贤的好!将这江山交予贤王殿下,方能保你一世安稳,也免了宫中再添杀戮,让这些无辜的宫人、官员免受牵连。”
惠安帝冷冷瞥了忠勇侯一眼,目光里满是深入骨髓的鄙夷与不屑。
这个家伙,隐忍多年,表面上忠心耿耿,暗地里却招兵买马,觊觎皇权,今日终于撕破了虚伪的面具,露出了獠牙。
对于这样背主求荣、狼子野心的逆臣,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多说半句都是玷污了自己的口舌。
他缓缓挺直了微微佝偻的脊背,即便身处绝境,即便大势已去,帝王的傲骨依旧未折。
他目光扫过殿内狼狈的官员、拼死抵抗的武将,最终落在忠勇侯与应卫青身上,声音掷地有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想要朕退位让贤?痴心妄想!这江山是太祖皇帝浴血奋战打下的基业,是朕守了数十载的家国,是列祖列宗传下的社稷!你们有本事,便自己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