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宣读的那一刻,安王府门前的石狮子依旧威严,可朱红大门缓缓闭合的声响,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京中每个人的心上。
这道旨意,在怀清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重罚——不过是换个地方吃喝,少了些出门的自由罢了,既没削爵,也没动刑,与真正的惩戒还差得远。
可在安王眼里,这却是天大的惩罚。
他自小养尊处优,向来是前呼后拥、说一不二,如今被圈在府里,如同折了翅膀的鹰隼,不仅没了往日的风光体面,更意味着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已然大跌。
府外的风言风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每一声议论都在提醒他:自己成了皇家的笑柄,成了百官口中“与民争利”的反面教材。
这般落差,比打他骂他更让他难以忍受,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摔碎了不少器物,却终究挣不脱那道无形的枷锁。
前段时间刚从禁足中脱身的贤王,听闻安王被禁足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端着茶盏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也该让他尝尝这禁足的滋味。”
一旁的幕僚却眉心紧锁,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此次安王出事,臣总觉得有些蹊跷。咱们安插在安王府的人盯了许久,那本账册藏得极深,连咱们都没能得手,何年友一个京兆少尹,怎么偏偏就拿到了?这里头怕是另有文章。”
贤王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指尖一顿:“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好说。”幕僚沉声道,“但能从安王眼皮子底下取走账册,还精准地送到何年友手上,绝非偶然。这背后之人,既能拿到安王的把柄,说不定……也握着咱们的什么事。”
贤王端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他刚从泥沼里爬出来,可不想再被什么人算计进去。
这盘棋,看来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你详细说说。”
幕僚躬身向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王爷您想,安王将账册藏在何处,咱们也是才知道就派人去取,可是被人截足。”
他顿了顿,指尖在案上虚点着,像是在复盘当时的情形:“可何年友拿到的账册,纸页崭新,边角连点磨损都没有,显然是被人完好无损地取出来的。要么是安王府内部出了能接触到暗格的叛徒,要么……是有人用了安王府上下都想不到的法子,悄无声息就得了手。”
“更要紧的是时机。”幕僚抬眼看向贤王,眼神凝重,“咱们查了这么久,安王囤粮的事刚露苗头,账册就跟着现世,还恰好落在专管刑狱的京兆少尹手里。这 时间掐得太准了,准得像是有人早就布好了局,就等安王往里跳。”
他话锋陡然一转:“您再细想,何年友不过一个从五品的少尹,竟敢在朝堂之上直接呈递弹劾亲王的铁证。若背后没有强硬靠山,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也断断不敢行此险事。何太傅与朝阳郡主虽曾权重,如今却早已淡出朝局,无力也无心插手此事。那么这靠山究竟是谁?是势大根深的齐国公府?还是……那位始终按兵不动、深藏不露的秦王?”
贤王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晃动,茶水在杯沿荡出细痕。
幕僚的话像一把钩子,勾出他心底更深的不安——若真有这么一股势力在暗中布局,既能扳倒安王,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继续查。”贤王放下茶盏,瓷杯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轻响,声音却比这碰撞更冷了几分,“查何年友近来见了些什么人。”
尾音微微沉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着,眼底的寒意像结了层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