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查?
更不成!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粮铺的人在闹,百姓的议论在传,说不定还有更高层的人在暗处看着他的动静。
真要是装聋作哑,怕是不等告老,就得先被摘了乌纱帽。
他左右为难,目光扫到一旁的京兆少尹,心头忽然一动。
这案子烫手,他可不想接。
反正再过些日子,这京兆府尹的位子就是这年轻人的,与其自己在这里煎熬,不如……
府尹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语气平静地将卷宗往少尹面前一推:“这案子,你且拿去细看。此事棘手,需得审慎查办,你年轻有为,又熟悉府中事务,交给你,我放心。”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在打鼓:左右都是你的事了,将来是功是过,都由你担着吧。
京兆少尹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卷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哪能不明白府尹的心思?
这分明是把烫手山芋扔给了他。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府尹发话,他根本没有推拒的余地。
再者,他也清楚,这案子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都要落到自己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捻了捻卷宗边缘,抬眼看向府尹,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卑职遵命。只是这案子牵扯甚广,若查起来,怕是要劳烦府尹大人多指点一二。”
心里却明镜似的:这哪里是指点?分明是把千斤重担卸了过来。
也罢,既在其位,便谋其政,真要查出些什么,是福是祸,也只能硬扛了。
京兆少尹何年友,可不是寻常官吏无名之卒。
他是当朝太傅何文英的亲侄——何太傅与朝阳郡主结缡,膝下唯有一女,并无子嗣。
这位太傅性情执拗,自始至终不肯纳侧室,便将满腔心血都倾注在栽培兄弟之子上。
何年友是其长兄的儿子,虽未行过继之礼,却自幼在郡主府中长大,教养一如太傅亲子,身份自然非比寻常。
更何况,京兆尹一职早晚是他的,如今不过是历练待任罢了。
接下这桩案子,何年友先去细翻案宗,再联想到此前齐国公府门前那场骚乱也是经他之手平息的,前后脉络一勾连,心头早已透亮——这里头的盘根错节、暗流涌动,他已然瞧得明明白白。
可此事牵连太广,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年友心里清楚,查案绝不能像无头苍蝇般莽撞乱撞,更不能肆无忌惮地深挖。
何年友自有盘算:粮铺告了谁,便依状查谁、办谁。
至于被查者背后是哪方势力,牵扯安王还是贤王,他不打算费心。
眼下只需按律办案,循着原告指证的线索,先理清明面上的是非。
事要一件一件办,拆解清楚才稳妥。
先从诉状明指之人查起,核实其诱骗囤粮、强买强卖的实证,按律问罪,给原告交代。
了结一件,便少一分纠缠,能让外头先静下来。
至于背后更深的牵扯,不必急着碰,办一件扎实一件,慢慢捋下去,总会水落石出。
可真要核实那些人诱骗囤粮、强买强卖的实证,却没那么容易。
眼下多是些只言片语的陈述,并无实打实的凭据,根本成不了铁证。
查证一事,反倒成了最棘手的关口。
何年友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