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不懂，娘为何会跟着李氏走……”单元达的声音涩得像揉皱的纸，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廊柱的木纹，“在娘的房间翻找线索时，从她妆匣底下摸出个锦袋。抽出来一看——竟是云台侯与西北军往来的账册抄本，还有安远侯写给贤王的信。字里行间全是如何借云台侯之手敛财，甚至……李氏竟明晃晃写着要对母亲下手，以绝后患。”
齐禹眉心骤然蹙起：“李氏竟敢留这种东西？”
“大约是觉得握着把柄，既能要挟云台侯，又能防他日后翻脸。”单元达一声冷笑，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漫出来，“她算准了母亲性子柔，即便发现也只会忍气吞声。可她哪里知道，母亲这些年看着温婉，心里早把他们的龌龊一笔一笔记着——我后来才知晓，母亲偷偷攒了多少李氏与贤王勾结的证据，只是始终没寻到合适的时机递出去。”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如霜，周身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原来母亲的隐忍从不是怯懦，是在等一个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机会。可李氏何等狠毒，竟先一步动了手。”
“既如此，为何要绕经秦王之手？”齐禹追问，这正是他最费解之处。
单元达抬眼望他，目光清明得吓人：“因为我要的不只是他们身败名裂，是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你该清楚，安远侯是贤王一党，手里握着云台侯的证据，云台侯又是你们国公府亲家，牵一发便动全身。若直接将信交予你们，以国公府的立场，最多能让他们罢官夺爵，未必能置之于死地。”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但秦王不同。他与贤王虽未正式撕破脸参与夺嫡，却也是早晚的事，他正需一个契机扫清障碍。我将信给他，条件只有一个——彻查此事时，务必为我娘讨回公道。”
原来如此。
齐禹心头一震，单元达这步棋走得极险，却也极狠。
借秦王的刀，报血海深仇，既避开了与云台侯、安远侯府正面硬碰的锋芒，又能让敌人无所遁形。
而且，这中间还夹杂着他们齐国公府——若国公府还顾及阿澜这个出嫁女，那么秦王府这条船，他们不上也得上。
秦王把信转给他，怕是既不想强硬逼他们站队，又在暗中表明了态度。
“可你就不怕秦王借机扩大事端，牵连更广？”齐禹的忧心压不住。
“牵连？”单元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像淬了寒冰，“从我娘被抬回府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全身而退。只要能让李氏和安远侯偿命，哪怕玉石俱焚，我认了。”
正说着，内室的门“吱呀”一声轻响。
怀清走了出来，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神色却稳了稳，朝他们点了点头：“姨母睡沉了，暂时无碍。”
单元达猛地抬头，眼里瞬间迸出光亮，又怕惊扰了内里，只敢放轻脚步，借着廊下烛光往门内望了一眼。
怀清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忽然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