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踏实得很,不像破庙里漏风的窗棂,总带着些阴恻恻的响。
怀清望着窗台上那盆文竹,叶片上的积尘被春知擦得干干净净,在灯光下泛着润绿的光。
她忽然轻轻舒了口气,像是把憋了一天的浊气都吐了出去。
袖中的乌木盒被她取出来,放在妆台上。黄铜锁扣在灯下泛着冷光,可此刻看着,竟没了先前的压迫感。
她知道这盒子里藏着麻烦,但至少现在,她在自己的院子里,身边有暖灯,有熟悉的气息,有春知和春意的脚步声在廊下轻响。
“夫人,要不要再添点热水?”春知在门外问。
“不用了。”怀清转身,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你们去后厨准备一下,等下爹娘他们该回来了。”
待丫鬟们退出去,屋里只剩烛火的轻响。
怀清躺在铺着软褥的床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熏香,指尖划过被角细腻的针脚。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觉得,那悬了一天的魂,终于稳稳落回了腔子里。
烛火在案头轻轻摇曳,将怀清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她从妆台抽屉深处取出那卷被油纸层层裹住的纸卷,又将乌木盒放在一旁,指尖悬在黄铜锁扣上,顿了顿,才用发间的银簪撬开了锁。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里面铺着层暗紫色的绒布,放着三封火漆封口的信。
最上面那封的火漆印是只展翅的黑鹰,怀清指尖一碰,便觉那鹰的轮廓刻得极深,边缘锋利得像能割破手指。
她认得这印记——之前搜刮了不少北狄的信件,里面就有这个图腾。
拆开第一封信,墨迹是极深的靛蓝,笔画凌厉,写的竟是汉话:“京中布局已妥,‘影子’已入中枢,待秋收后,可借机起事。”
落款只有一个“玄”字。
第二封信更短,只说“面具需备足,秋分前需换第三批人”,字迹与前一封不同,却同样透着股狠戾。
第三封最薄,里面夹着半枚玉佩,边缘磨损得厉害,却能看清上面刻着的“翊麾”二字——那是京畿卫的调兵符,按律只有圣上与兵部尚书各持半枚。
怀清捏着那半枚虎符,指腹都在发颤。
京畿卫掌着京城防务,若这半枚符能与另一半合上……她不敢再想,忙将信放回盒中,转而拿起那卷油纸裹着的纸卷。
展开时,纸张簌簌作响,上面是用朱砂画的盟约,抬头写着“归顺誓书”,末尾留着空白的签名处,旁边盖着同样的黑鹰印。
她想起破庙里的情形——那时面具男将这纸卷拍在托盘,声音嘶哑地逼她签字。
如今看来,若是签了它,国公府通敌叛国的证据,明日就会摆在圣上案头。
烛火忽然晃了晃,她抬头看向窗纸,月光正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将誓书与盒中密信叠在一起,用块锦帕仔细包好,藏进空间。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望着院外沉沉的夜色。
齐禹还在宫里复命,齐国公怕是也察觉到了风声。
这些东西,是能掀翻朝局的惊雷,交出去,国公府或许会被卷入漩涡;不交,便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