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起怀清的月白裙裾,将身后传来的冷哼声远远抛在身后。
宫道旁的槐叶被晚风卷得沙沙作响,齐禹握着怀清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方才沈明珠那句委屈住营帐像根刺,扎得他胸腔发闷。
莫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一声闷哼从他喉间溢出,齐禹侧目望去,怀清鬓边茉莉沾着薄汗,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全然不见被沈明珠言语冒犯的恼意。他不由得收紧手臂:你倒是看得开。
我为何要气?怀清仰起脸,眼尾含笑,她说的不过是眼前表象,而我们知道,真正的安稳从不在雕梁画栋里。
雕梁画栋又如何?
在她沈明珠眼里是金窝,在她看来不过是困住人的笼子罢了。
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没心没肺却又赤诚得让人挪不开眼,齐禹胸腔里翻涌的郁气顿时化作绕指柔,心情一下子被治愈了。
夫人说的是,为这等小事坏了胃口,着实不值。
齐禹与怀清携手踏入主院,雕花窗棂漏出暖黄烛火,檐下灯笼将槐影摇碎在青砖上。
正撞见齐泽夫妇牵着阿霖跨过门槛,身后丫鬟同样捧着描金食盒,里头隐隐飘出桂花蜜香。
兄弟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出声——果然都是揣着心思来的。
戚氏早听见院中的动静,快步迎出,眼角笑纹里都盛着欢喜:来得正好!面刚出锅,就等着你们!
她扬声吩咐丫鬟添碗筷,银镯碰撞声混着灶间飘来的葱油香,将满院暑气都烘得暖融融的。
八仙桌很快摆满了翡翠虾仁面、翡翠白玉卷,青瓷碟里的糖渍杨梅泛着诱人光泽。
戚氏给儿媳夹了个溏心蛋,看似不经意地瞥向怀清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人多吃饭才香,小孙孙啊......
戚氏话音未落,阿霖地放下竹筷,小肉脸涨得通红:祖母,我也要弟弟妹妹!
童言无忌惊得满座人捧腹,烛火映得怀清耳尖发烫,悄悄拧了把身旁人的腰。
齐禹却像个没事人,慢条斯理地给侄子夹了块红烧肉:那阿霖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小家伙托着腮帮子,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弟弟好!摔破皮都不哭,能陪我爬树掏鸟窝!话锋一转又攥紧拳头,可妹妹也不错,软软的像糯米团子,我还能给她编花环!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皱起鼻子,不过千万别像煜弟弟那样——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左右张望,听说七皇子半夜哭起来,连养心殿的猫都吓得往房梁上躲!
话音未落,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齐泽慌忙捂住儿子的嘴,却憋不住眼底笑意;戚氏笑得直抹眼泪,连盛面的瓷勺都碰得碗沿叮当响。
怀清望着热闹的满堂亲人,晚风卷着槐花香拂过鬓角,恍惚间觉得,这烟火气里的温暖,远比任何金玉华服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