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鎏金殿檐染成琥珀色,怀清转身时,玄色官袍已带着沉水香行至阶前。
来人腰间白玉螭龙佩映着天光,正是大理寺少卿姜夔。
下官见过六皇子殿下。姜夔执笏躬身,乌纱帽上的银饰微微晃动。
地上的六皇子已利落地翻身坐起,月白锦袍绣着金线云纹,学着大人模样矜持抬手:姜大人免礼。
怀清亦敛衽行礼。
姜大人可是求见父皇?六皇子晃着垂髫问道。
正是。姜夔答得简洁,袖中藏着的密折边缘硌得掌心微疼。
父皇去椒房殿看刘美人了。六皇子咬着糖渍梅子,胭脂般的汁水沾在嘴角。
姜夔眉峰微动,旋即拱手:既如此,下官在此静候便是。
殿外忽有穿堂风掠过,卷起纱幔轻扬。
怀清望着六皇子缠着自己讲述栖梧坞的儿童乐园,余光却瞥见廊下闪过一抹靛青色衣角。
那小太监缩着脖子溜过转角,发间沾着未央宫特有的银线宫花,消失的方向与半个时辰前刘美人软轿轨迹分毫不差。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裾暗纹,怀清想起与刘美人的偶遇、刘美人的突然晕倒、姜夔的突然求见、以及这鬼鬼祟祟的小太监,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倒像是谁在暗中拨动的机关,只待最后一根弦绷断的瞬间。
暮色渐浓,宫道上的宫灯次第亮起,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光影。
怀清正思忖着,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袁德盛领着一队侍卫疾步而来,额头沁着薄汗:“怀清姑娘,快随咱家出宫!”
六皇子拽着怀清的衣袖不愿松手,姜夔见状上前安抚,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落在怀清身上。
怀清向六皇子轻声道别,随袁德盛匆匆穿过层层宫门。
马车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声响。
袁德盛撩起车帘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道:“刘美人有早产迹象,太医们都急得团团转。听说是被人激怒,动了胎气……”
怀清心中一紧,指尖发凉:“袁公公这话,莫不是在说与我有关?今日刘美人与我巧遇,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难不成……”
袁德盛忙摆摆手:“姑娘莫要误会,咱家可没这么说。只是这宫里的事,向来是说不清楚。刘美人平日里最得陛下宠爱,如今出了事,只怕有人要拿此事大做文章。姑娘还是先出宫避避风头的好。”
怀清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宫墙,回想起刘美人今日的模样,还有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若刘美人早产之事与自己有关,那背后之人必定早有谋划,姜夔的出现,恐怕也并非偶然。
“袁公公,姜大人今日求见陛下,可知道所为何事?”怀清突然问道。
袁德盛神色微变,犹豫片刻才道:“这……咱家也只是听闻,姜大人似乎是为了北境义和使团之事求见。不过具体如何,咱家也不清楚。”
怀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却愈发笃定。
看来这宫里的水,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刘美人早产、姜夔求见,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实则环环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