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彻底的赎罪,也是唯一的解脱。
但仪式的最后一步,需要他亲口呼唤出那个被诅咒的、他誓要拯救的亲人的名字。
然而,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个名字,那个他追寻了半生的名字,如同被棋聋僧带走的记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忘了……他忘了妹妹的名字。
三种结局,三条死路。
就在他被这三重绝望撕扯得几近崩溃时,一个身影从他前方的虚空中缓缓走出。
那人摘下脸上的白骨面具,露出一张与凌子风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的区别是,他的双目漆黑如墨,看不到一丝光亮,额头上用血刻着一个触目惊心的“罪”字。
幻城使,或者说,另一个他自己。
“你欠的,该还了。”那个“凌子风”的声音低沉沙哑,不带任何感情,“每一滴因你而流的血,每一段被你遗忘的记忆,都是你永远也逃不掉的债。”
面对这终极的审判,凌子风眼中的迷茫与痛苦却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然。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直视着那个代表了他所有罪孽的幻影。
“我不是来还债的,”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震得整个静止的空间都嗡嗡作响,“我是来……清算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自己的手掌,无视那撕裂般的剧痛,将满是鲜血的手掌狠狠拍向面前的幻影!
“我以我血,重定规则——信者不独行,共罪者共燃!”
血雾在两人之间轰然升腾。
那幻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却并未消散。
与此同时,被时间冻结的心灯卷轴像是被这血腥的誓言所点燃,无风自燃起来。
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苏妤与安静同时发出一声闷哼,齐齐喷出一口鲜血。
她们惊恐地发现,卷轴上燃烧的光芒化作两道炙热的锁链,一道连接着苏妤手腕的血印,一道连接着安静流血的双目,最终都汇集到了凌子风的心口。
三人的血脉,在这一刻被强行相连。
凌子风在破妄之弈中,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选择了第三重结局,却在最后一刻,修改了仪式的条件——以“共罪者之血”,替代那场注定无法完成的“独赎之祭”!
脚下由残沙构成的虚妄战场彻底炸裂,化为虚无。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响从倒悬城最深处传来,仿佛某种被封印了千年的古老存在,开始松动。
地心的裂隙骤然扩张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通往深渊的石阶在他们面前显现。
石阶的尽头,那座传说中的倒悬城,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容。
整座城池如同一座巨大的钟乳石,从深渊的穹顶倒挂而下,无数诡异的建筑层层叠叠,闪烁着幽蓝的鬼火。
而在城池的最中心,一盏如山岳般巨大的灯盏正缓缓摇曳,灯焰中,浮现出无数张在轮回中死去之人的痛苦面孔。
额头刻着“罪”字的幻城使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在彻底消散前,他用只有凌子风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改了局……但代价,才刚刚开始。”
凌子-风没有理会,他迈开脚步,踏上了通往倒悬城的第一阶。
就在他脚底落下的瞬间,他右臂上盘踞的黑色咒纹如同潮水般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刺目的金色脉络,从他的手臂一路向上蔓延,如同一道神罚的烙印,直贯心口。
他停下脚步,最后一次回望身后的众人,声音因力量的抽离而变得沙哑不堪:“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走。”
风声呼啸,仿佛深渊的叹息。
他身后的苏妤和安静刚想开口,却发现那道连接着三人的血脉锁链已经崩断。
他留给她们的,只有一个决绝的背影,以及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承诺。
那扇无形的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所有目光与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