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光晕(2 / 2)

写完最后一笔,石窟深处那口老钟的最后一声余音终于响起。

然而,那并非金石交击的钟鸣,而是一段断断续续、空灵飘渺的旋律。

是孩童哼唱的安魂曲。

凌子风浑身剧烈一震,像是被闪电劈中。

那小调,正是妹妹凌小满失踪前最常哼唱的歌!

他的右眼,那只融合了心灯之力的眼睛,微光剧烈闪动,无数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炸开、重组。

他终于明白了。

幽灵船的所谓清除机制,其本质,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记忆抹除程序”。

它并非杀死闯入者,而是将闯入者从所有人的记忆中彻底抹去,让他们变成从未存在过的虚无。

而这口老钟,根本不是什么计时器,它是历代守门人失败后,其残存意识与不甘执念融合而成的巨大残响。

它在用这种方式,警告后来者时间的终结。

他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黑暗深处,嘴唇翕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应:“妹妹,哥没回头。”

就在这时,一道比九灯守更加凝实的残影出现在石台边,正是那纠缠了他们许久的血摄者。

他手中握着那支熟悉的画笔,却没有走向任何人。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真灯录》的封面,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抬起笔,将笔尖轻轻点在封面上苏妤写下的“真灯录”三个字旁边。

一滴浓稠如血的墨迹渗入封面,没有晕开,反而迅速收缩、变形,最终化作一朵栩栩如生的忆魂莲图案,与书名相得益彰。

“我画了一千年的罪与罚,”血摄者低语,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今日,终得画下‘善始’。”

话音落下,他的残影如同被风化的沙雕,从脚下开始寸寸崩解,化作漫天灰尘,随风而逝。

冷昊默默地背起行囊,将那本沉甸甸的《真灯录》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凌子风,这个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同伴,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说出几个字:“若你回不来……我就替你活着。”

凌子风没有回头,他只是望着远方。

那片无尽的沙海尽头,曾经困住他们所有人的青铜门虚影,再一次缓缓浮现。

这一次,门缝中伸出的,不再是狰狞的手,也不是映照人心的镜子。

而是一缕乌黑柔软的长发,像有生命一般,在空中轻轻飘荡,缓缓飘向他的位置。

他没有躲闪,反而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那缕发丝。

触手冰凉,却带着一丝熟悉的、微弱的生机。

“这次,”他低声自语,“我不闭眼。”

话音未落,那扇巨大的青铜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不再是那座诡异的倒悬古城,也不是无尽的黑暗。

而是一片纯粹到极致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纯白虚空。

它仿佛宇宙诞生前的原点,一张等待被书写的白纸,静静等待着第一个真正“不被定义”的灵魂踏入其中。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血摄者消散的地方,一朵虚幻的忆魂莲悄然绽放。

晶莹剔透的花瓣上,光影流转,映出无数个截然不同的场景:在某个边境小镇的酒馆里,一个断臂的老兵正向孩子们讲述“独眼屠龙者”凌子风的传说;在某个繁华都市的图书馆深夜,一个年轻学者在古籍中发现了一段关于“守门人”凌子风的隐秘记载;在某个星际飞船的甲板上,吟游诗人弹着琴,唱着“最后的灯守”凌子风的悲壮史诗……

这一次,每一个故事都不一样。

夜风卷起沙粒,轻轻拂过石窟的角落。

安静蜷缩着身体,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沉沉地睡着。

没有人发现,在她看似安详的睡颜之下,那双紧握的小手,指甲正无意识地、一点一点地抠进身下的岩壁,发出细微而又坚韧的刮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