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声音温柔而悲伤,她在低声祈求:“我儿无辜,他身上不该背负这一切。我愿代承九劫,只求他平安一世。”门内,传来一个冰冷、非人的回应,那声音仿佛由无数金属摩擦而成:“血亲为钥,破妄者启——你子可活,但宿命已定,他终将归来。”
记忆的潮水退去,凌子风紧紧攥住符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原来,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终点就已经注定。
“不能让他去!”一声厉喝划破沉重的气氛。
柳梦璃动了,她的眼中燃烧着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决绝的火焰,手持那串发出急促声响的铜铃,如一道鬼魅般扑向凌子风,目标直指他胸口那团跳动的心灯!
她要毁了它,毁掉这个献祭的唯一媒介。
“站住!”苏妤反应极快,但距离太远,已经来不及阻拦。
情急之下,她双眼猛地一睁,一种无形的精神力场瞬间爆发,强行链接了柳梦璃的意识。
“共感共鸣!”
一瞬间,苏妤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进了另一个人的世界。
眼前不再是黄沙大漠,而是一座辉煌的古城。
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意气风发的沈青禾,正带领着九个追随者,在楼兰王城的至深之处,试图盗取祭坛上那盏燃烧的心灯。
然而,在他们即将得手的瞬间,心灯的力量失控,整座幽灵船被惊醒,发出愤怒的咆哮。
无尽的黄沙从天而降,将整座楼兰城,连同城里所有的人,一同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一个苍老而痛苦的残魂在幻境中对苏妤嘶吼,那是属于沈青禾的执念,通过柳梦璃的血脉传承至今:“我们已经错了一次,代价是整座城!不能再错第二次!”
苏妤猛地挣脱出幻境,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她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柳梦璃,用尽全身力气冷声道:“你们怕的是灾难重演,可我们怕的,是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连化为沙尘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柳梦璃的头上,她的动作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滴——
那声音不属于风,不属于沙,也不属于任何人。
它尖锐,机械,冰冷,像一台古老的电子钟,在沉寂了数个世纪后,突然被接通了电源。
那一声悠长的蜂鸣,仿佛是某个巨大程序的启动信号,一个死亡倒计时的开端。
凌子风猛然抬头,他空洞的眼眶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直视那声音的源头。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那是什么。
“清除机制……要重启了。”他的声音干涩,“它要把我们,把这里的一切,全部抹掉。”
他握紧了手中的符牌,那段属于母亲的记忆,那份沉重的宿命,此刻却化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缓缓站起身,胸口的心灯光芒大盛,将他苍白的脸映照得如同神只。
“时间不多了。”他转向身后的幸存者们,转向苏妤和柳梦璃,他的“目光”仿佛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我要进门前,想最后做一件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让你们记住,我不是什么守门人,也不是谁的钥匙。”
“我是凌子风。”
话音落下,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向那扇顶天立地的青铜门虚影。
心灯在他胸口燃烧,光芒炽烈如白昼,每靠近一步,那扇门就清晰一分,门上繁复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流转。
他的身后,是死寂的人群和那一声比一声急促的“滴答”声。
他的身前,是吞噬了他母亲,也即将吞噬他的命运之门。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坚定无比,仿佛不是在走向死亡,而是在走向一场迟到了二十多年的回归。
那扇门,在他触及的前一刻,无声地、沉重地,开始向内开启一条缝隙。
门轴转动的声音古老而喑哑,像是碾碎了千年的时光。
随着门缝的出现,周围狂暴的沙尘风暴竟诡异地平息下来,那些被卷到半空的沙粒,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开始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然而,从那条开启的门缝中透出的,并非众人想象中的另一个空间,也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那是一种超越了视觉、听觉、甚至超越了理解本身的混沌。
它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心灯的进入,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准备吞噬一切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