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凌子风,那个“精神崩溃”的人,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抱头的指缝,死死盯着那个被称为“记忆清除官”的铜面人。
第二声钟鸣在他脑中响起。
与此同时,铜面人迈出了右脚,铁链随之拖动。
第三声钟鸣。铜面人迈出左脚。
它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停顿,都与脑中的钟鸣声完美同步。
凌子风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这钟,不是什么警告,也不是什么幻听。
它是节拍器,是那艘幽灵船意识波动的节拍器!
而这个铜面人,就是船体意识延伸到现实中的“手”。
夜幕再次降临,沙漠的温度骤降。
幸存者们依靠飞船残骸搭建了一个简陋的临时营地。
凌子风因为白天的“精神崩溃”,被当成重伤员安置在一个单独的小帐篷里,假装昏迷着。
夜深人静,确认无人监视后,他悄然闭上双眼,精神力高度集中,运转起了“共感虚妄”。
他的意识如同一缕轻烟,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旁边帐篷里苏妤的梦境。
梦境的世界里,烈火熊熊。
一条福利院的走廊被火焰吞噬,浓烟滚滚,灼热的空气炙烤着一切。
小禾被困在火海深处,绝望地哭喊着,向走廊尽头的一个小女孩伸出手。
那个小女孩,就是年幼的苏妤。
梦中的苏妤
“我不想死!我只是想活下去!”梦境中的苏妤抱着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当年的自我辩解。
凌子风的意识体在火焰旁凝聚成形,他没有去评判她的对错,只是轻声问道:“那你现在,想救她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妤尘封多年的悔恨。
她跪在地上,哭喊道:“想!我做梦都想!可是我已经害了她一辈子!我没有资格!”
凌子风缓缓伸出手,触碰着那灼人的火焰,梦中的火焰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那就告诉她,”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愿意,替她活下去。带着她的份,好好活下去。”
梦境深处,被火焰包围的小禾停止了哭泣。
她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有了焦点,她望着崩溃的苏妤,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空灵而遥远:“姐姐,你终于……看见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吞噬一切的烈火骤然熄灭,整个梦境化为碎片。
现实中,苏妤猛地从睡袋里坐起,大口喘着粗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她扭过头,隔着薄薄的帐篷布,望向凌子风所在的方向,眼神在黑暗中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凌子风……我没杀你,对吗?”
就在这短暂的平静被建立起来的时刻,帐篷外突然传来高飞压抑着怒火的吼声:“柳梦璃!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我的前女友?你凭什么用这个身份说话!”
紧接着,一个温柔得令人发腻的女声响起,正是柳梦璃。
她似乎完全无视了高飞的愤怒,柔声对另一个人说:“亲爱的,别怕,有我在。那个‘导演’,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让你受伤了。”
凌子风猛地掀开帐篷帘子。
只见营地的篝火旁,柳梦璃正旁若无人地伸出手,亲昵地抚摸着韩疏影的脸颊,而被她安抚的韩疏-影,则一脸依赖地靠着她,仿佛她是自己唯一的救赎。
凌子风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高飞被植入了陌生的记忆,苏妤被具象化了罪疚,冷昊活在同伴死亡的偏执里,而现在,柳梦璃和韩疏影之间又上演着一出诡异的“爱人”戏码,甚至牵扯出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导演”。
他明白了。
真正的渗透,不是来自外部的怪物,而是源自内部的关系扭曲和记忆篡改。
真正的幽灵,不是船,也不是铜面人,而是那个能随意篡改人心的存在。
凌子风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柳梦璃。
他必须知道,她这张美丽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