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孩童的声音,没有歌词,只是用最纯净的嗓音,哼唱着一段古老而悠扬的楼兰古谣。
歌声虽轻,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一切的魔力。
就在这歌声响起的瞬间,远处那已经化为一堆废铁的幽灵船残骸,竟发出了“嗡”的一声轻响,整片沙地都随之微微震颤了一下。
凌子风心中一动,立刻闭上了双眼。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底深处,一圈细密的金色纹路缓缓流转,世间万物的表象在他眼中迅速剥离,露出了其下隐藏的真实。
这正是他家族代代相传的“破妄之眼”。
在他的视野里,整片罗布泊不再是黄沙与戈壁。
它像一张巨大无朋、微微起伏的“记忆之皮”,无数的记忆碎片、执念与情感在这张皮上流淌、沉淀。
而那艘幽灵船,甚至他们之前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这张“皮”上因为某些强烈执念而浮现出的短暂投影。
真正的核心,并不在那艘船上。
他的目光顺着那条不断延伸的“倒退脚印”望向尽头,视线穿透了厚厚的沙层,最终锁定在地表之下极深的地方。
那里,有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在蛰伏。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古玉佩。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玉佩上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纹路。
他将玉佩轻轻贴在脚下的沙地上,就在接触的刹那,玉佩上的纹路竟亮起了微光,一道道符线如水银般在玉中流淌,其形态与频率,赫然与他在幽灵船船体上看到的那些神秘铭文同出一源,二者在无形的空间中遥相呼应。
真相,就在脚下。
“走。”凌子风收起玉佩,语气不容置疑。
三人沿着那条死亡脚印的指引,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抵达了终点。
一条深不见底的垂直裂谷,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他们面前。
谷口宽约数十米,黑沉沉的,下方有浓重的雾气翻涌不休,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
借着身后星河微弱的光芒,他们隐约能看到,一道由黑曜石铺就的阶梯,正盘旋着通向那未知的深渊。
冷风从谷底倒灌而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股远古的腐朽气息。
凌子风没有丝毫犹豫,抬脚便要踏上阶梯。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他的袖角。
“如果……如果我们下去了,”苏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恐惧,“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凌子风回头,裂谷的寒风吹动着他的发梢,他的目光却平静得像一汪古井:“如果我们不上报这里的真相,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为那封该死的招募邮件被骗来这里送死。”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一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
“而且……我妹妹还在等我回家。”
说完,他毅然挣脱苏妤的手,将脚踏上了第一级黑曜石阶梯。
就在他脚底落稳的瞬间,整座裂谷,不,是整片大地,都响起了一阵沉闷而悠远的金属共鸣之声,仿佛一口尘封了千年的远古巨钟被悍然敲响!
谷底翻涌的雾气,在这钟声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排开,向两侧退去。
深渊的全貌,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那艘船……幽灵船的真身,根本不是沉没在沙海里。
它竟是被整个倒悬着,用无数巨大的黑色锁链,死死地钉入了裂谷两侧的岩壁之中!
船首朝天,船底朝下,像一座被颠倒献祭的宏伟祭坛,充满了亵渎神灵的狂意与绝望。
更让他们毛骨悚然的是,那巨大而斑驳的船体表面,此刻竟缓缓浮现出无数张痛苦而麻木的人脸,男女老少,神情各异,正是这片死亡之海所有失踪者的面容。
他们紧闭的双眼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神齐刷刷地锁定在凌子风身上,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了一个整齐划一、在裂谷中无限回荡的低语:
“欢迎回来,第十三任守船人。”
凌子风的瞳孔,在一瞬间骤缩到了极致。
这个称谓,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在他家族那本残破的古籍中,明确记载着,他的先祖,正是罗布泊传说中,最后一任……“守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