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微弱的信号，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凌子风感受到了，整个幻境的根基因为这个“漏洞”而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
时机已到。
他缓缓将那枚一直贴身收藏的、温润的玉佩举到眼前，高举过顶。
真实之瞳的光芒在瞬间催发到了极致，不再是内敛的洞察，而是毫无保留的、向外释放的洪流。
刹那间，他脑海中那片承载了无数次轮回、无数人生的记忆海洋，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无数或明或暗、或喜或悲的记忆光点，从他的双瞳中喷薄而出，如同一场绚烂的流星雨，尽数涌向那枚作为坐标的玉佩。
“你要轮回？”凌子风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响彻在这片风沙呼啸的天地间，仿佛是对着那艘船，又仿佛是对着某种更古老的存在低语。
“我给你无限可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释放了所有。
那不再是单纯的记忆，而是包含了无数种人生、无数种选择、无数种结局的可能性。
有书生高中状元，有将军马革裹尸，有农夫儿孙满堂，有帝王千古骂名……有相遇，有别离，有爱，有恨，有平凡的幸福，也有壮烈的牺牲。
这些是“曌”在无数次轮回中收集的剧本，但它只懂一遍遍地重演，却从未理解过这些剧本背后真正的意义——选择。
而现在，凌子风将所有“选择权”一次性还给了它。
轰隆——！
幽灵船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晃动，而是整个存在基础的剧烈抖动。
船体核心，那个燃烧了千百年的“曌”字，光芒第一次急剧黯淡下去，仿佛被注入了亿万吨冰冷的海水，核心温度骤降。
它那套简单而霸道的“吞噬-重置”程序，在“无限可能”这个庞大到无法计算的变量面前，彻底陷入了逻辑死循环。
咔嚓……咔嚓咔嚓……
清脆的崩裂声开始从船体各处响起。
那些铭刻在船身上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古老铭文，开始像干裂的泥块一样剥落、崩解。
构成这艘船的规则正在失效，支撑其存在的古老程序正在一行行地崩溃、删除。
仿佛有人按下了宇宙的静音键。
肆虐了不知多久的狂风，毫无征兆地骤然停止。
漫天的黄沙失去了动力，如同金色的瀑布般纷纷扬扬地落下，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死寂。
在罗布泊的最深处，沙海之上，那双引导着无数人走向死亡深渊、永远在倒退的诡异脚印，在这一刻静止了。
紧接着，在凌子风的注视下，它们缓缓地、一个接一个地调转了方向。
这一次，它们不再通向绝望的过往，而是清晰地指向了地平线的尽头——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
凌子风深吸了一口气，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迈出了第一步，坚实地踩在了被黎明微光浸染的沙地上。
就在他身后，那艘彻底崩溃的幽灵船化作了亿万个纯净的记忆光点，那些被囚禁了千百年的灵魂残响，终于得到了解脱。
它们没有消散，而是汇成了一条璀璨的光河，默默地、温柔地追随在了凌子风的身后，如同倒流入凡间的星河，陪伴着他走向一个崭新的、由他们亲手写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