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摆在了叶云面前。
是任由规则残余缓慢侵蚀，最终在痛苦中被抹除？还是行此险招，搏那一线生机与造化？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叶云染血的脸上，露出一抹决绝而锐利的笑容，如同绝境中绽放的剑华。
“纵是……十死无生……亦要……斩出一条生路！”
他挣扎着，再次坐直了身体，尽管浑身颤抖，鲜血淋漓，但那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剑！
“请前辈……助我！”
禹皇看着他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眸子，仿佛看到了上古时代，那位同样面对至高存在而挥剑的故友身影。
他重重点头：“好！老夫便陪你，赌上这一把！”
话音落下，禹皇的虚影双手结印，整个归寂谷的阵法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
大地深处，传来龙吟般的轰鸣，浩瀚磅礴的山河社稷之力被疯狂抽取，化作九条土黄色的巨龙虚影，盘旋在叶云周围，形成一座坚实的守护结界，暂时隔绝内外，稳定住他即将崩溃的肉身与神魂。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引动剑心，沟通斩天！”禹皇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叶云识海中响起。
叶云闭上双眼，强行压下所有的痛苦与杂念，将意识完全沉入识海深处那布满裂纹的剑心光团之中。
“嗡——！”
感受到主人的决绝意志与生死危机，斩天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昂剑鸣！混沌色的剑光冲天而起，不再是内敛，而是彻底绽放！剑身之上，“九天剑仙”四个道纹如同活了过来，流淌出璀璨永恒的光泽！
叶云以意念引导，将自身纯粹的不屈剑心，透过与斩天剑的血脉联系，毫无保留地注入剑身，并沿着冥冥中那一丝微弱的感应，向着体内那规则反噬的核心——那道天道“旧伤”所在之处，蔓延而去！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
他的剑心意识，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既要抵御周围天道规则残余的侵蚀同化，又要精准地找到那旧伤中属于九天剑仙的剑意残留，并与之共鸣！
“滋啦——！”
意识接触的刹那，叶云仿佛听到了两种至高规则激烈碰撞、湮灭的刺耳声响！
一方是冰冷、死寂、抹除一切的灰白秩序。
一方是桀骜、锋锐、斩破万古的残留剑意。
两种力量交织点，就是那道万古前的“旧伤”！
叶云的意识瞬间被拉入了一个奇异的层面。
这里没有空间，没有时间，只有无数破碎、扭曲、相互侵蚀的大道符文在碰撞、湮灭。
灰白色的规则锁链如同毒蟒，缠绕、压制着一道极其黯淡、却始终不曾熄灭的璀璨剑光！
那剑光，呈现出一种混沌初开、划分清浊的原始色泽，虽仅剩一丝，却蕴含着令叶云剑心震颤、无比亲切又无比敬畏的意境——斩天剑意！最本源、最纯粹的斩天剑意！
属于初代九天剑仙的意志烙印！
“后来者……”
一个微弱、缥缈，却带着无尽威严与一丝欣慰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传入叶云的感知。
“吾道……不孤……”
这缕残留意念感受到了叶云剑心中同源的斩天之意，感受到了完整斩天剑的气息，更感受到了他那股不屈不挠、直面天道的勇气！
“借汝之剑……燃吾残意……斩破这……枷锁！”
那缕黯淡的剑光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丝，仿佛回光返照，爆发出最后的骄傲与力量！它主动放弃了与天道规则的万年纠缠，化作一道纯粹至极的剑意洪流，沿着叶云剑心与斩天剑搭建的桥梁，逆冲而上！
“轰——！”
外界，叶云身躯剧震！
笼罩他的黄色光柱与九条山河龙影剧烈摇晃，禹皇的虚影猛地一颤，变得更加透明，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而叶云体内，那原本肆虐的灰白气流，在遭遇这源自同根同源、却更加纯粹古老的斩天剑意冲击时，如同冰雪遇阳春，竟开始剧烈沸腾、消融！
不是强行驱散，而是被那缕九天剑仙的残余剑意，以一种同归于尽般的方式，中和、瓦解！
“噗！噗！噗！”
叶云接连喷出数口淤血，但这一次，血液中的灰白气流明显减少，颜色也重新变得鲜亮！
他体表的灰白斑痕快速消退，崩裂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且新生的肌体更加莹润，隐隐流动着一丝混沌初开的道韵！
他识海中那布满裂纹的剑心光团，在吸收了那一缕来自初代的纯粹剑意感悟后，裂纹开始飞速弥合，并且变得更加凝实、璀璨！体积甚至比之前膨胀了一圈！
剑帝道果上的裂痕也在愈合，并且道果本身变得更加圆融，与天地法则的联系更加清晰、深刻！
因祸得福！
他不仅驱散了致命的天道规则反噬，更是凭借此次机缘，吸收了初代九天剑仙的一丝本源剑意，使得自身剑道得以洗礼、升华！
修为虽未直接提升，但道基被夯实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坚实程度，对斩天剑意的理解与掌控，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不知过了多久。
归寂谷内狂暴的能量波动渐渐平息。
九条山河龙影缓缓消散，地面的阵法符文重新隐没。
禹皇的虚影几乎淡不可见，他看着中央那道气息逐渐趋于平稳、甚至更胜从前的年轻身影，眼中露出了欣慰与感慨交织的复杂神色。
“成功了……九天道友，你若在天有灵，亦可瞑目了。你的传承者，已接过你的剑，走上了那条路……”
叶云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已无之前的痛苦与涣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历经万古沧桑后的沉静，以及沉淀在眼底深处、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恐怖的剑意锋芒。
他周身伤势尽复，肌体宝光内蕴，气息渊深似海。轻轻一动，体内剑元奔腾流转，圆融无碍，发出江河澎湃之音。心念微动间，周遭天地法则自然亲和，仿佛他便是这片空间的主宰。
他抬起手，轻轻握住悬浮在身前的斩天剑。
剑入手，一种前所未有的血脉相连、如臂指使之感涌上心头。
剑身温润，混沌内敛，但那“九天剑仙”的道纹，却仿佛与他跳动的心脏、流淌的剑元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
他不仅能感受到青霄与月璃沉睡的微弱意识，更能隐隐感知到剑魄最深处，那属于初代九天剑仙的一丝永恒不灭的剑道烙印。
“前辈。”
叶云起身，对着禹皇几乎透明的虚影，深深一揖，“救命之恩，点拨之德，晚辈叶云，永世不忘！”
这一揖，发自肺腑。若非禹皇及时出手稳住局势，并点明天道旧伤之秘，他今日必死无疑。
禹皇虚影微微摆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期望：“不必多礼。你能成功，靠的是你自身的剑心与造化。老夫不过顺势而为。”
他看向叶云，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你既已知晓天道旧伤之秘，当明白前路之艰险。‘它’经此一事，对你的杀意必将达到顶峰。日后你行走世间，需万分谨慎。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再轻易暴露斩天剑与完整剑意。”
“晚辈明白。”叶云郑重点头。怀璧其罪，更何况他怀的是能威胁到至高存在的“逆鳞之剑”。
“此外，魔渊动向，你需密切关注。”禹皇提醒道，“血刹魔祖绝非易与之辈，天道意志显化，规则受损之秘，未必能完全瞒过他。他很可能借此机会，兴风作浪。”
叶云眼中寒光一闪：“魔渊之患，晚辈从未忘却。待伤势稳固，境界彻底巩固后，必去了结因果！”
无论是为了玄霄仙域的安宁，还是为了师尊凌霄子的仇恨，亦或是为了斩断天道借以制衡仙域的“刀”，魔渊，都必须面对。
“你有此心便好。”
禹皇颔首，“归寂谷尚可庇护你一段时日。你且在此，好好消化此次所得，将九天剑仙的那缕剑意彻底融会贯通。外界之事，暂且放下。”
说完，禹皇的虚影终于支撑不住，缓缓消散于天地间，只留下一句余音在山谷回荡。
“薪火已传，前路珍重。”
叶云独立谷中，手握神剑，目送禹皇虚影消散之处，再次躬身一礼。
良久，他直起身，仰望归寂谷上方那片蔚蓝却仿佛隔着无尽时空的天空。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只冷漠无情的巨眼，以及巨眼瞳孔中，那道由初代九天剑仙留下的、细微却永恒的剑痕旧伤。
真相，残酷而清晰。
前路，艰险而漫长。
但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平静。
他轻轻抚过斩天剑冰凉的剑脊，感受着其中沉睡的意志与力量，低声自语，如同立誓，又如同宣告：
“旧伤虽隐，终有复发之日。”
“天道虽高，亦非无懈可击。”
“待我执此剑，重临九天之日……”
他顿了顿，眼中爆发出洞穿虚空的锐利神光。
“便是为你，乃至为这万古被蒙蔽、被牺牲的众生，讨还公道之时！”
剑锋微颤，发出清越悠扬的鸣响，在这片隐秘的山谷中，久久回荡。
风暴在酝酿，剑已在弦。
只待，那石破天惊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