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眼中甚至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苍天有眼!!”
“苍天有眼啊!!”
这一句,彻底击溃了张文远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看着你,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陌生人,而是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一个可以理解他的痛苦、分享他的喜悦、与他一同走上巅峰的——同道!那是一场已经落幕的戏剧,也是另一场更为私密、更为致命的戏剧即将拉开的序幕。
你的胸膛依旧在剧烈地起伏,眼中的泪光也尚未完全褪去。但你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封千里的雪原。你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分界线,将那个因为发现“毕生追求”而失态痛哭的“求道者”,与那个沉稳威严的“朝廷命官”彻底分割开来。
你脸上的那种近乎癫狂的激动,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行压抑住情绪后的冷静,与一丝属于官员的果决。这个转变,是如此细微。却又是如此震撼。
在张文远的眼中,你的形象瞬间变得无比高大。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和他一样因神功而狂喜的同道,而是一个在经历了巨大情感冲击之后,依旧能够迅速恢复理智、掌控局面的——前辈!一个值得信赖与依靠的前辈!
你的目光从那本古籍之上缓缓移开,转向了张文远。你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那种属于官员的沉稳音调,却依旧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颤抖。
“此地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张公子,你我楼上叙!”这不是一个商量,而是一个命令,一个包裹在“同道”情谊外衣之下、不容置疑的命令!说完,你再也不看他一眼。
你弯下了腰,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你伸出了手,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了那本由新生居连夜赶制出来的假秘籍。那用野猪皮做成的粗糙封面,在你的指尖下,仿佛是某种上古神兽的皮肤,充满了神秘与力量感。你将它捡了起来,甚至用自己那件昂贵的官袍袖子,轻轻地拂去了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这一幕,在张文远的眼中,是对神功的无上敬意,是一个真正的求道者才会有的虔诚!
然后,你转身。你的背影,挺拔而坚定。你就那么捧着那本“圣物”,一步一步地,向着楼梯走去。你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用眼角的余光,去瞥一眼身后的那个可怜虫。因为你清楚,他一定会跟上来,像一只找到了主人的流浪狗。果然,你的身后立刻传来了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前辈!等等我!”
张文远的声音,充满了急切与惶恐,生怕你会带着他的“希望”凭空消失一般。他甚至都顾不上自己那狼狈的模样,也顾不上周围那些看客们惊诧的目光。他的眼中,只剩下你那穿着官袍的背影,和你手中捧着的那本古籍。你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一前一后,重新回到了二楼。你推开了雅间的房门,侧身让他走了进去。砰的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就像铡刀落下的声音,彻底将这间雅间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也彻底断绝了张文远的最后一线退路。
雅间内,一片寂静。
你没有说话,走到桌边,将那本《天·改邪归正大法·下卷》,用一种无比庄重的姿态,轻轻地放在了桌子的中央。然后,你才缓缓地转身,看着张文远。他就那么局促地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激动、紧张与期待。他看着你,又看看桌上的那本书。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混合着欣慰与感慨。你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洞悉一切的魔力:“坐吧。”
“同道中人。”
那是一杯茶。你提起桌上的茶壶,壶嘴倾斜,琥珀色的茶汤在两个白瓷茶杯中注入了七分满。你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才大堂里的一切癫狂与失态,都只是一场幻梦。你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张文远面前。
茶汤在杯中微微荡漾,倒映着他那张惶恐而又充满期待的脸。你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杯沿,目光穿过袅袅升起的茶雾,落在张文远的眼中。
你开口了,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光长河深处传来的叹息:“张公子,你可知,我们这种身怀‘天命’的人,为何总是会经历如此多的磨难?”
这个问题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张文远的心口。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涌出了泪水!那是被理解的感动,一种终于找到归属的狂喜!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多年来孤独求道的艰辛,那些无人理解的痛苦,此刻都得到了倾诉。
你没有等他回答,声音继续在雅间内回荡:“昔年太公垂钓渭水八十载,韩信受胯下之辱,皆因天命加身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你每念出一句,张文远的腰杆就挺直一分!当你最后一句“曾益其所不能”落地时,他已经彻底挺直了脊梁!他的眼中再无半点颓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朝圣者般的狂热!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仿佛找到了前行的动力。
你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那本古籍。
“你可知,这本《改邪归正大法》,为何要分为上下两卷?”你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上卷为‘邪’,下卷为‘正’,邪极而正生,正极而邪现,阴阳轮转,方为大道!”你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而你!空有上卷邪道功法,却不得下卷正法调和,强行修炼,无异于饮鸩止渴!你可知罪!”这一声厉喝,如同九天惊雷!
张文远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着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前辈!前辈!救我!我……我不知啊!”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你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罢了。”
“你也是天命所归之人,老夫岂能见死不救。”你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你的上卷,现在何处?”
张文远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露出极度羞愧的神色。
“抵押在千金坊了。”
你的眉头深深皱起,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失望。
“糊涂!此等神物,岂能流落市井赌坊之中!”你猛地站了起来,官袍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带路。老夫虽家资不丰,但愿倾尽所有,为公子赎回上卷,以了半生心愿。”你的声音苍凉而又悲壮,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用最后的生命追寻毕生的执念。
张文远的眼泪彻底决堤了,他跪行到你脚边。
“前辈!前辈大恩!文远愿为前辈当牛做马,以报此恩!”
你的手掌轻轻按在他的头顶,声音如同春风化雨。
“痴儿。你我同为天命之人,何分彼此。”
这一刻,张文远彻底沦陷了。
他的灵魂,他的命运,都被你的五指牢牢攥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