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姬胜感觉自己如溺水之人,被足以颠覆天下的恐怖信息冲击得大脑空白,无法思考。他被强迫置身于由女帝、魔主与仙子组成的疯狂环境中,无法动弹。他感觉自己在不断下沉,沉向一个无法理解的深渊。他以为自己完了,注定要在此交代。然而,在他将被黑暗与混乱吞噬的前一秒,一道强烈的味觉之光如创世闪电劈开他的混沌世界。麻、辣、烫、鲜、香五种极致味觉同时在舌尖炸裂,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冲击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因震惊而几近停滞的血液重新沸腾,麻木的神经被强行激活,他感觉自己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活了过来。他看着碗中被夹过来的肉片,锅里翻滚的红油,桌上见过的、没见过的各种新鲜食材。那被权力与战争磨砺得古井无波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好奇与期待的情绪。也许,这个疯狂的世界并没有那么糟糕。
就在燕王这位铁血亲王的坚固世界观,第一次被美食轰开缺口的微妙时刻,你动了。
你满意地看着他从呆滞到震惊再到一丝享受的表情变化,知道火候已到。于是,你缓缓举起面前早已喝干的白瓷大碗,用勺子重新盛满冰镇酸梅汤,高高举起。你的目光如雄狮巡视领地,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你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来!大家别愣着了!今天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第一次聚得这么齐,为了这个缘分,我们干了这一碗汤!”这一次,“大家庭”和“缘分”这两个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正式和不容置疑。这不是玩笑,也不是客套,而是一个宣告,一个定义。你是这个大家庭的绝对家长,而座上所有人,无论她们曾经是谁,此刻都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你的家人。
大堂气氛再次凝固,但这次不再是因对峙与尴尬,而是因一种更为复杂和震撼的情绪。燕王姬胜刚从味觉冲击中缓过神来,又被你更恐怖的精神冲击打懵。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你,看着你高高举起的白瓷大碗,看着你真诚坦荡、仿佛在说天经地义之事的笑脸。他感觉自己刚刚被美食勉强粘合起来的世界观,又一次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侄女和嫂子,希望她们能站出来,用皇室威严驳斥这个疯子的大逆不道言论。然而,他失望了。姬凝霜低着头,绝美的脸颊红如火烧,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握着筷子的手因紧张而微微泛白,但她没有说一个字。默认,这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而她的母亲梁淑仪更为直接,这位雍容华贵的太后脸上依旧挂着温婉得体的微笑,在你的话音落下的瞬间,第一个缓缓举起面前的酸梅汤。她的动作优雅,眼神平静,仿佛不是在承认自己成为了逆贼的家人,而是在参加一场普通不过的家宴。
燕王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完了,连权力最核心的两位女人都已默认这个荒诞的身份,他一个外镇藩王又能说什么呢?他再转头看向其他人,来自魔门的两位妖女武悔与何美云早已笑得花枝乱颤,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碗,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这位可怜的亲王。那眼神仿佛在说:“欢迎来到我们这个有趣的大家庭。”
而一直表现得最为清冷出尘的黑发仙子幻月姬,也在沉默片刻后缓缓举起手中的碗,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深邃的黑眸一直牢牢锁定在你身上,那眼神仿佛在研究、探索,试图理解你这个将她从无尽太上忘情之道中强行拉入滚滚红尘的变数。
最后,那些早已对你死心塌地的女人们,姬月舞、林清霜、任清雪、凌华、凌雪,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眼中闪烁着对你无限的崇拜与爱慕,以最快的速度、最虔诚的姿态举起手中的碗,仿佛这不是一碗普通的酸梅汤,而是一场神圣的仪式,一场向她们唯一信仰献上的朝圣。
至此,饭桌上唯一还没举起碗的,只剩下依旧处于石化与崩溃边缘的燕王父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那无形的压力如泰山压顶,狠狠压在燕王姬胜的肩膀上。他感觉自己额头上已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知道他没有选择,今天如果不举起这碗汤,恐怕就走不出这小小的书社了。
不是因武力,而是因一种更恐怖的东西,一种名为“势”的东西。你已经创造出一个属于你的“势”,一个以你为核心、囊括皇权、魔道与仙门的无敌之势。在这个“势”面前,任何个人的反抗都显得苍白可笑。
“唉”,燕王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他放弃了抵抗,以近乎悲壮的心情缓缓举起面前仿佛有千斤之重的白瓷大碗。而他的儿子姬长风,在看到父亲都已做出姿态后,也只能面如死灰地跟着举起手中的碗。
你看着这一幕,看着所有的人都向你举起他们的“信任”,你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灿烂、发自内心的笑容。
“干!”你大喝一声,然后一仰头将碗中冰凉的酸甜液体一饮而尽。
“干!”
“干!”
一时间,大堂内响应声此起彼伏。女人们都学你的样子,将碗里的酸梅汤喝得干干净净。那冰凉的液体滑过她们因麻辣与羞涩而变得滚烫的喉咙,带来一阵极致的舒爽与畅快。
当所有人都放下碗的那一刻,之前所有诡异、尴尬、对峙的气氛都随着这一碗酸梅汤烟消云散,整个大堂的氛围彻底变了,一种真正热烈,充满烟火气的家庭氛围彻底笼罩了这里。
“来来来!吃菜!吃菜!”你大笑着招呼道,“都别客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着,你率先动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而其他人也仿佛被你豪放的姿态感染,武悔咯咯一笑,夹起一片毛肚,用充满诱惑的姿态在锅里涮烫着。何美云则优雅地为自己烫了一片青翠的蔬菜,就连幻月姬也在犹豫片刻后伸出筷子,夹起一块从未见过的白色方正的豆腐,用做实验般的好奇眼神将其放入锅中,一时间,整个饭桌彻底活了过来。筷子与碗碟的碰撞声,食物在锅中翻滚的咕嘟声,女人们压低了声音的充满新奇与惊喜的交谈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充满生命力的动人交响乐。
燕王看着眼前这热闹非凡,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看着自己的侄女高高在上的女帝,正笨拙地试图从锅里捞起一块滑溜的血豆腐;看着传说中的女魔头正与风情万种的美艳熟妇小声讨论,哪种蔬菜烫起来更好吃;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脸严肃地研究着烫得稀巴烂的豆腐。他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极为荒谬的感觉。
也许,这样也挺好?
那热烈而又和谐的家庭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或者说,那所谓的“和谐”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层不堪一击的脆弱伪装。它就像火锅表面漂浮着的那一层看似平静的红油,而在红油之下,是足以将钢铁都融化的汹涌暗流与滚烫岩浆。
你享受着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享受着将所有心怀鬼胎的、强大的、骄傲的男男女女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你慢条斯理地吃着烫得恰到好处的黄喉,爽脆的口感在齿间发出令人愉悦的咯吱声。而你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身旁正在经历人生最严峻考验的铁血亲王。
燕王姬胜此刻的吃相实在算不上雅观,他常年握着兵刃与帅印的稳如泰山的手,此刻却在与一块滑溜溜的鲜嫩鸭血进行艰苦卓绝的战斗。那可恶的鸭血太滑了!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已成功夹起时,它总会以刁钻角度溜走,重新掉回翻滚的红油中,溅起一小朵滚烫油花。他的额头已布满细密汗珠,不知是被辣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他那英武不怒自威的脸上也因这小小挫败染上一层难堪的尴尬。他完全沉浸在与食物的战争中,几乎快忘记自己身处何等恐怖的修罗场。
你看着他那笨拙执着可爱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笑容。你动了,筷子如黑色闪电精准探入翻滚汤底,在那块调皮鸭血即将再次逃脱升天的前一秒,稳稳夹起,然后将其轻轻放入他面前的蘸料碗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充满宗师级的优雅与从容。
燕王猛地一愣,抬起头看着你,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讶、尴尬,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感激。
你对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充满善意的微笑,开口道:“叔叔,味道如何?”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如任何热情主人询问客人对菜品评价,但在此时此地,由你口中问出,却充满不容置疑的魔力。
燕王喉结上下滚动,看着碗里你亲手夹过来的鸭血,又看看你充满期待的眼神,他知道必须回答。他想说“不过尔尔”,用上位者的矜持维持所剩无几的尊严,但被麻辣彻底征服的舌头背叛了他,早已震撼的灵魂也不允许他撒谎。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声音沙哑而干涩:“别有一番风味。”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含蓄赞美。
然而,你却仿佛得到天底下最满意答案,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你轻轻摇头,用充满神秘与诱惑的语气缓缓说道:“这只是些家常小菜。”
燕王心猛地一跳,只是家常小菜?这种足以让皇宫御厨羞愧到集体自尽的人间绝品,竟然只是他口中的“家常小菜”?一股更强烈的震撼与好奇如决堤洪水瞬间淹没燕王的心。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话将何等惊世骇俗。
果然,你没有让他失望。你缓缓靠向椅背,用生意人炫耀财富般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新生居还有您想象不到的好东西。”你的目光如无形利剑刺穿燕王刚建立的脆弱心理防线,“只要”,你拖长声音,那两个字如两座无形大山狠狠压在燕王心头,“咱们一家人精诚合作,自然一切好办。”
图穷匕见,终于来了!
燕王感觉心脏漏跳一拍,他知道这才是今晚家宴的真正主题。前面所有温馨、和谐、家庭、美食都只是铺垫,都是为了此刻这句轻描淡写却重如泰山的“精诚合作”。这不是商量,不是商议,而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交易。你用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展示一个全新世界,一个充满新奇、美味与无限可能的世界,然后告诉他通往这个新世界的门票就是合作、站队,就是将他自己与整个北境边军都绑上你这艘华丽却不知驶向何方深渊的疯狂战船。
燕王呼吸变得无比沉重,大脑疯狂运转,飞快权衡利弊得失。
而你却仿佛嫌给他的刺激还不够大,嘴角勾起致命微笑,将最后一击也是最温柔的一刀缓缓送出:“这些东西,以后你来侄女婿这里,天天都能吃。”这一句充满家庭温馨气息的朴实无华承诺,却比任何金银财宝、神功秘籍都来得更加致命。它如无形钥匙瞬间打开燕王内心深处被权力与责任尘封的属于人的本源欲望:对美食的欲望、对享受的欲望、对更美好生活的欲望。
他是燕王,是将军,更是一个人。
在这一刻,燕王姬胜这位在北境风雪中坚守数十年的铁血汉子,内心第一次产生动摇。大堂再次陷入死一般寂静,所有吃喝的女人都不约而同停下筷子,屏住呼吸,目光投向陷入长久沉默的燕王,等待这位大周皇朝举足轻重的实权亲王做出选择。
姬凝霜心提到嗓子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皇叔对大周的重要性。如果能拉拢过来,她未来的改革之路将平坦无数倍。
武悔饶有兴致地舔了舔沾染红油的性感嘴唇,好奇这位看起来骨头很硬的男人会如何回应她无所不能的“主人”抛出的橄榄枝。
而幻月姬淡漠的黑眸中闪过异样光彩,她在学习、观察,试图理解这名为“人心”与“利益”的凡俗大道。时间仿佛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燕王动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低头,用依旧颤抖的手夹起碗里你夹的鸭血,送入嘴里,仔细咀嚼,品味鲜嫩爽滑与麻辣鲜香交织的绝妙滋味。然后又夹起一块肥牛、一片毛肚、一个蘑菇,一口接一口地吃,专注而认真,仿佛不是在吃饭,而是在进行一场无比神圣的仪式。
他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但行动已给出明确答案,他用无声方式告诉你,他接受了,接受了你这个疯狂的“侄女婿”,接受了荒诞的“大家庭”,更接受了充满诱惑与危险的“合作”。因为他拒绝不了,拒绝不了通往新世界的门票,更拒绝不了“天天都能吃”的致命诱惑。
你看着燕王仿佛要将整个火锅吞进肚子里的狼狈专注模样,脸上露出心满意足如同看着自家贪吃的长辈般的宠溺笑容。你知道,燕王这个大股东被你彻底拿下了。这场无声的战争,你已赢了。你用一口充满人间烟火的锅与一顿他此生从未体验过的盛宴,兵不血刃地攻破了这位铁血亲王用数十年风雪与杀伐铸就的坚固心防。
你没有乘胜追击,不是那种会将已投降敌人逼到绝路上的莽夫。你深谙张弛有道,明白真正征服从来不是一朝一夕强压,而是润物细无声的渗透,是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你的存在、规则与给予的一切,最终将你的世界当成他唯一的世界。
你拿起桌上盛满冰镇酸梅汤的陶制大壶,缓缓为燕王早已空了的白瓷大碗重新倒满琥珀色的清甜液体。冰凉汤水注入温热瓷碗,发出“滋啦”一声轻微声响。这一声轻响如无声休战信号,瞬间让大堂紧绷至极的气氛如扎破气球般迅速松弛下来。
燕王疯狂动着的筷子猛地一顿,缓缓抬起头看着你,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以为你要开始提条件,已做好接受任何屈辱条约的心理准备。
然而,你只是对他笑了笑,那笑容温暖和煦,没有丝毫侵略性。
“皇叔,”你用充满关切晚辈对长辈的语气轻声说道,“慢点吃,别噎着。”
燕王猛地一愣,他早已准备好应对你雷霆万钧后续手段的所有心神在这一刻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空落落的无处着力。
你仿佛没看到他那错愕的表情,将沉重陶壶轻轻放下,用近乎闲聊拉家常的语气继续说道:“生意上的事,我们改天再细聊。今天只吃饭,叙家常。”说完,你不再看他,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早已煮得软烂入味的冬瓜,慢条斯理地吃,仿佛刚才一番改变天下格局的阳谋与交锋,只是场无足轻重的餐前余兴节目,而现在才是真正“家宴”时间。
“呼”,燕王姬胜在心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着的后背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一股混杂着羞辱、庆幸与一丝荒谬感激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心服口服。他不仅输在你神鬼莫测的手段与无法抗拒的美食上,更输在你举重若轻的气度与收放自如的格局上。你明明已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却又主动将刀收回。你给了他台阶、体面,让他自己说服自己的理由。你没有将他当战败的敌人,而是当需要时间适应新环境的“家人”。
“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又不得不心生感激的感觉太有操蛋了!”
燕王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句,然后端起你为他倒满的酸梅汤,一饮而尽。那冰凉酸甜瞬间浇熄心中最后一丝不甘与屈辱,也彻底浇熄所谓的独属于燕王的尊严。他放弃思考,决定今天就当个纯粹的饭桶,天大的事吃饱再说。于是,他再次拿起筷子,以比刚才更凶猛投入的姿态向翻滚美食发起总攻。
随着燕王这位全场身份最特殊的“客人”彻底放下所有心理包袱,整个大堂气氛终于变得真正松弛和谐。那根紧绷的弦断了,压抑沉默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生活气息的热闹嘈杂。
“哎呀!姐姐!你的那块鱼豆腐要煮烂了!”姬月舞这位天真小公主似乎第一个适应这种“家庭氛围”,用筷子指着姬凝霜锅里翻滚沉浮的鱼豆腐娇声提醒。姬凝霜绝美的脸蛋微微泛红,她有些手忙脚乱想将已吸饱汤汁的鱼豆腐捞起,但因紧张筷子夹不稳。
一旁的武悔见状发出银铃般娇笑声,一边说风凉话一边用公筷轻巧将鱼豆腐夹起放入姬凝霜碗中,那动作充满魔性优雅与一丝若有若无挑衅。
“谢谢。”姬凝霜声音细若蚊蝇,这位君临天下的女帝,在魔道妖女面前显得像受欺负的小媳妇。
“太后娘娘,您尝尝这个,我觉得味道极好。”另一边,风情万种的何美云将烫得恰到好处的嫩牛肉恭敬放入梁淑仪碗中,她在处理人际关系时游刃有余八面玲珑。
“有心了。”梁淑仪温婉一笑,母仪天下的气度让何美云都不由心中一凛。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黑发仙子幻月姬,此刻也不再只是观察,她对切成花刀的腰花产生浓厚兴趣,用筷子指了指那盘腰花,用清冷不带感情的目光看向你,那意思很明显:“我要吃那个。”
你笑了,夹起几片腰花放入锅中,用专业手法快速涮烫,在它变得鲜嫩爽脆那一刻捞起放入她碗中。她低下头小口吃着,深邃黑眸中闪过新奇光芒。
整个饭桌彻底活过来,女人们围绕这口神奇火锅,开始她们之间第一次和谐充满生活气息的互动,讨论哪种食材更好吃、交流蘸料调配心得,甚至会因抢锅里最后一块肉丸发出压抑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