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颠覆认知(1 / 2)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缓缓覆盖了安东府。

但今夜,这座城市注定无眠。

星月楼,这座曾经象征着安东府最高端奢靡的酒楼,此刻正上演着一出光怪陆离的默剧。顶层的自助餐厅灯火通明,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热气腾腾的菜肴。烤得滋滋冒油的整只羊羔,堆积如山的香料大虾,用精致瓷碗盛放的、晶莹剔骨的凉拌菜,还有各种闻所未闻、造型奇特的糕点与水果,这一切,都出自你的手笔。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老饕食指大动的盛宴,餐厅里的“贵客”们,却大多食不下咽。他们,是来自大周各地、手握权柄的江湖巨擘与朝堂重臣。此刻,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端着手中的白瓷餐盘,盘子里胡乱地堆着一些食物,但他们的眼神,却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灵魂还停留在下午那座轰鸣的西山矿场。

“程相,您……您怎么看?”一个二流门派的掌门,小心翼翼地凑到丞相程远达身边,声音干涩地问道。他的盘子里,一块烤羊排已经彻底冷掉,凝结的油脂像一层白霜。

程远达,这位在大周官场沉浮了五十年的老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他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一块豆腐,许久,才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解脱。

“看?老夫看不懂,也看不了啦。”他苦涩地摇了摇头,“我等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学了一辈子的治国策,到头来,却不如杨先生,不,杨神仙,那叮当作响的钢铁疙瘩。”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们还在纠结于他的武功高低,还在揣测他的意图是不是谋朝篡位。你们错了,全都错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周围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要的,根本不是那把龙椅!他若想要,凭下午我们看到的那些‘东西’,别说一座洛京城,便是将整个大周推平,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道’!一个不靠内力,不靠传承,只靠那些钢铁、煤炭和人的‘道’!”程远达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的、近乎于朝圣般的狂热,“在这个‘道’面前,我等的百年基业,千年传承,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尚书令邱会曜坐在一旁,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他是个坚定的守旧派,可下午所见的一切,却像一把铁锤,将他坚信不疑的“祖宗之法”砸得粉碎。他想反驳,想怒斥程远达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的脑海中,幻月姬那张淡漠的脸,和那台钢铁魔神恐怖的咆哮,正在反复回荡。

另一边,江湖人士的圈子里,气氛同样凝重得可怕。

“那……那真的是飘渺宗的幻月姬?她……她竟然甘心去当一个开铁疙瘩的匠人?”

“何止是甘心!你没看到她的眼神吗?那是一种平静,一种我们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平静!仿佛她找到了比武道更让她着迷的东西!”

“还有合欢宗的苏千媚!我的天,她竟然在指挥一群大老爷们开山采石!而且那些飘渺宗的仙子,一个个灰头土脸,却毫无怨言!这这比任何魔功都要可怕!这杨仪,他他能改造人心!”

金刚门的那位长老,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粗壮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我金刚门自诩肉身强横,力能扛鼎。可在那台‘起重机’面前,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婴孩。它一爪子下来,金刚不坏体,恐怕就跟纸糊的一样。”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可以是敌人,可以是盟友,可以为了利益打得你死我活。但他们的一切争斗,都建立在一个共同的、默认的规则体系之下——武学为尊。

可今天,杨仪用一种最简单,最直观的方式,向他们展示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力量。这种力量,无视境界,无视传承,它冰冷、高效,可以被无限复制。这,是对整个江湖旧有秩序的,降维打击。

与星月楼那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截然不同,新生居的职工食堂里,此刻正是一片欢声笑语,热火朝天。你端着一个盛满了饭菜的巨大陶碗,挤在一群赤裸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的工人中间,找了个空位坐下。你碗里的菜很简单,糙米饭堆得像小山,上面浇着一大勺土豆炖肉,还配了两根腌黄瓜。

你大口地扒拉着饭,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那些最真实、最鲜活的声音。

“哎,你们今天看到没?下午来的那帮‘参观团’!”一个满嘴流油的汉子,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压低了声音,脸上却满是憋不住的笑意。

“怎么没看到!就站西山那小土坡上,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的,跟咱们这儿格格不入。我瞅着他们那脸,白得跟刷了墙似的,尤其是看到幻……幻总工开动咱们的‘开山一号’时,那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哈哈哈哈!”周围的工人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幻总工”这个称呼,是你亲自定下的。在新生居,没有仙子,没有魔女,只有工程师、技术员和工人。

“要我说啊,还是苏工头厉害!”另一个负责采石的工人,一脸崇拜地说道,“你们是没见着,她就叉着腰站在那儿,嗓门比咱们工地的铜锣还响!把那帮以前眼高于顶的娘们,还有那群当兵的,指挥得团团转!谁敢偷懒,她那小皮鞭可不是吃素的!”

“嘿,你小子,是看上苏工头了吧?”有人起哄道。

那工人脸一红,梗着脖子道:“胡说!我是敬佩!再说了,苏工头那样的,谁不眼馋?不过咱们社长说了,等‘相亲大会’开了,大家都有机会!只要你活干得好,贡献点足够,别说以前的仙子,就是长老、宗主,咱也敢想一想!”

“相亲大会”这个词,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食堂里激起了千层浪。

“对对对!相亲大会!我可攒了三百多的贡献点了,就等着那天呢!”

“我也是!我早就看上纺织厂的那个叫小翠的姑娘了,她手可巧了!”

“得了吧你,小翠能看上你这五大三粗的?我听说啊,这次连那些飘渺宗的姑娘们,都有名额参加!”

整个食堂,瞬间被一种充满了希望与躁动的、荷尔蒙的气息所笼罩。

你默默地听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你不需要那些高高在上的江湖大佬和朝堂重臣的理解与效忠。他们的世界观已经固化,他们的利益与旧世界深度绑定。你向他们展示力量,不是为了征服他们,而是为了震慑他们,让他们恐惧,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为你争取宝贵的发展时间。

你真正的根基,是你脚下这片土地,是这些充满了活力与希望的、最普通的劳动者。你给他们食物,给他们工作,给他们一个公平且可以通过劳动改变命运的上升渠道。更重要的,你给了他们“希望”——一个可以娶到仙子、娶到长老甚至宗主,前所未闻的希望。

当这种希望,与他们的切身利益牢牢捆绑在一起时,他们就会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会成为你最忠诚坚定的拥护者。他们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扞卫这个赐予他们尊严与未来的新世界,会自发地碾碎一切胆敢阻挡在他们面前的、腐朽的旧势力。

你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饭,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你听到了你想听的一切。星月楼里的恐惧与迷茫,职工食堂里的希望与渴望。你站起身,将碗筷放入回收处,转身走入夜色之中。

时机,确实未到。但,也快了。

旧时代的挽歌,与新时代的序曲,正在同时奏响。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星月楼里的“贵客”们,就在一种混杂着恐惧与期待的诡异气氛中,迎来了新的一天。昨夜,他们中的许多人彻夜未眠。西山矿场那副充满了钢铁与蒸汽的、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景象,像一根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反复灼烧着他们经营了一生的世界观。

而你,杨仪,对这一切仿佛毫不知情。当那些江湖巨擘与朝堂大员们还在为你的“妖术”而心神不宁时,你早已投入到了新一天的工作中。对你而言,昨天的“工业展示”只是一道开胃小菜,真正的硬菜,还在后头。

你的办公室里,那张巨大的橡木桌上,已经铺开了一卷全新的、比之前任何一张都更复杂、更精密的图纸。你手中的炭笔,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正在皮纸上飞快地移动,勾勒着一个即将再次颠覆这个时代认知的庞然大物。

【远洋蒸汽武装运输船】。这才是你真正的目标。你之前捣鼓出的那艘“破浪一号”,在你眼中,不过是个结构臃肿、动力冗余、设计上充满了妥协的试验品。它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在今天,给那群土包子们再上一堂生动的、关于“什么他妈的叫惊喜”的实践课。

你的新设计,则完全是另一个维度的产物。双螺旋桨推进系统,可以保证在恶劣海况下的转向与动力效率;船体内部,你设计了十个独立的【水密隔舱】,即便船体被撞出几个大洞,也绝不至于立刻沉没;而那平整的甲板之下,隐藏着标准化的卡槽与升降机,可以在十二个时辰内,将一艘满载粮食的运输船,改装成一艘拥有十二门后膛火炮的重型炮舰。

这,才是你用来撬动整个世界格局的杠杆。

临近中午,凌华敲门走进了你的办公室。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

“社长,星月楼那边,已经炸开锅了。”她将一份整理好的情报放在你的桌上,“昨晚之后,至少有五个二流门派的掌门,托人向我递话,想……想加入我们新生居,哪怕只是当个外围的记名弟子也行。”

“意料之中。”你头也不抬,继续完善着图纸上的一个齿轮咬合结构,“恐惧,是最好的说客。不用理会他们,墙头草而已,没什么价值。”

“是。”凌华顿了顿,又道,“那今天下午的安排?”

你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炭笔,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就按我们说好的办。”你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片初具规模的工业区,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让凌雪带他们去码头,登上‘破浪一号’。告诉他们,我请他们出海兜兜风。”

你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记得,一定要让他们站稳扶好。”

随即,你又对凌华下达了第二个指令:“同时,你让武悔去通知所有人,包括星月楼的‘贵客’和我们新生居所有未婚的职工。后日上午,就在大运动场,正式举办第一届‘新生杯’相亲联谊大会。所有新生居的未婚男女职工,以及滞留在星月楼的所有未婚人士,不论身份高低,不问过往来历,皆可报名参加!”

凌华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知道,这才是社长真正的杀手锏!如果说,工业力量是对旧世界“身”的摧毁,那么,这场史无前例的相亲大会,就是对旧世界“心”的、最彻底的改造!

“我明白了,社长!”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背影中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而你,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着你那雷打不动的、苦行僧般的日常。

中午,在职工食堂和凌华、武悔开碰头会,解决了几个关于耐火砖配方和新工房地基的工程问题。

下午,你戴着一顶草帽,亲自下到车间,手把手地教导工人们如何使用你新设计的,带有游标卡尺的工具,来保证零件的标准化精度。

傍晚,你依旧端着一个巨大的饭碗,蹲在食堂的角落里,听着工人们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相亲大会”的各种不着边际的幻想,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就像一个最精密的钟表匠,耐心地、一丝不苟地,为这个名为“新世界”的巨大机器,上紧每一根发条,校准每一颗齿轮。

与此同时,安东府的码头,正上演着另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神迹”。当江湖群雄与朝堂重臣们,被带到那艘静静地停泊在水边的、名为“破浪一号”的钢铁轮轮前时,他们再次被震撼了。这艘船,太大了。大到他们以往见过的所有福船、沙船,在它面前都像是个可笑的玩具。它没有一根桅杆,没有一片风帆,浑身都是由黑色的钢铁和灰色的水泥以及两个巨大的明轮构成,船舷上布满了铆钉与接缝,显得粗糙、丑陋,却又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蛮横力量感。一个巨大的、如同烟囱般的管子,正从船体中央,直愣愣地指向天空。

“这……这东西,真的能在水上浮起来?”有人发出了充满怀疑的呓语。

凌雪,作为今天的向导,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对众人说道:“诸位贵客,请登船。社长说,今日风和日丽,请大家出海一观安东府外的海景。”

众人将信将疑地踏上了那坚硬的甲板。脚下传来的,不是木板的弹性,而是一种冰冷而又厚重的、钢铁般的坚实感。

当所有人都站定后,凌雪对着船舱的方向,打了一个手势。

下一刻,地动山摇!船体内部,传来一阵如同远古巨兽苏醒般的、沉闷的轰鸣!紧接着,那根巨大的烟囱,开始喷吐出浓浓的、带着刺鼻煤味的黑烟!整艘船,都开始剧烈地、有节奏地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要沉了吗?!”

“妖术!这绝对是妖术!”

人群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不少人已经运起轻功,准备跳船逃生。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的、穿透力极强的汽笛声,猛然响起!

“呜——!!!”

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充满了工业时代最原始的、无可匹敌的咆哮!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这艘钢铁巨兽,在没有任何外力驱动的情况下,船两侧的巨大的明伦,如同被无形的巨手转动,猛然翻滚起来!

船,动了!它不是顺流而下,而是逆流而上!它缓缓地、坚定地,离开了码头,朝着那无边无际的大海,劈波斩浪而去!速度越来越快!那些曾经在他们眼中如同天堑般的、足以掀翻任何船只的巨浪,在这艘钢铁巨兽面前,被轻易地撞碎、碾开,化作漫天的白色水花!船身,除了有节奏的震动外,稳如泰山!

站在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彻底石化了。一个以轻功见长的、玄天宗的长老,他看着自己脚下这艘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逆流航行的巨轮,又看了看远处那似乎在飞速倒退的海岸线,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引以为傲,能够“踏浪而行”的【剑影留痕】身法,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可笑。他拼尽全力,或许能在水面上掠出百丈。而这艘船,能载着上千人,上万石的货物,以数倍于他的速度,航行千里,万里!

丞相程远达,死死地抓着船舷的栏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于癫狂的狂热!

“天命这才是真正的天命啊!”他对着身边的邱会曜,嘶吼道,“邱大人!你看到了吗?!有了此物,我大周的军队,三日可抵辽东,五日可达南海!什么北蛮,什么东瀛,在这钢铁舰队面前,皆是土鸡瓦狗!我大周不,是天下!天下将因此而一统!万世太平,指日可待啊!”

邱会曜,这位顽固的老臣,终于支撑不住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冰冷的甲板上,老泪纵横,口中喃喃自语:“祖宗之法误国啊……误国啊!”

旧的世界,在这一刻,于这些旧时代精英们的心中,彻底沉没了。而一轮由蒸汽与钢铁铸就的、崭新的太阳,正在海平面上,冉冉升起。

夜色如墨,繁星满天。忙碌了一天的新生居,终于在悠长的下工汽笛声中,渐渐归于平静。然而,这份平静之下,却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的暗流。那是被工业铁拳彻底击碎旧世界观后的迷茫,是被蒸汽巨轮碾碎信仰后的恐惧,更是对明日那场史无前例的“相亲大会”所点燃的、最原始的希望与躁动。

你,作为这一切的幕后导演,却没有丝毫的松懈。你深知,连续两天的“肌肉秀”,已经成功地在所有人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敬畏”的种子。但光有敬畏是不够的,你需要将这颗种子,培育成名为“拥护”的参天大树。

而“家庭”,这个社会最基础的单元,就是你选定的、最肥沃的土壤。

你坐在办公室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片刻之后,你对门外的亲卫下达了命令。

“去,把卫生所的花月谣,和西山矿场的苏千媚叫来。”

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下去。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个风姿绰约,却又气质迥异的绝代尤物,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你的办公室。

走在前面的,是花月谣。她依旧是一身便于活动的淡绿色衣裙,但身上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中,却多了一丝消毒药水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奇特的味道。她的眼神依旧温柔,但那份温柔之下,却多了一份见惯了断骨重伤后的沉稳与果决。她的双手,曾经是天底下最适合培育奇花异草的纤纤玉手,如今,指甲被修剪得干干净净,指腹上甚至能看到一层薄薄的、因常年研磨药材和处理伤口而生出的老茧。

她不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药灵仙子,而是新生居卫生所里,所有工人心中最信赖、最尊敬的“花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