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开,两州震动。
所有被点到名的大族、富商,一夜之间,如坠冰窟。
哭喊,咒骂,哀求,绝望……在每一座豪门大宅的上空盘旋。
“什么?搬家?连祖坟地契都要带走?这不是迁徙,这是抢劫!”
“我王家在濮州三百年基业!祖宗的脸都要被我丢尽了!”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联合起来!我们所有家联合起来,去求见李节帅!他难道真敢冒着两州糜烂的风险,把我们都杀光吗?!”
很快,以濮州首富王氏、张氏为首的七八个大家族,暗中串联。
他们一边写就声泪俱下的万言书,哭诉祖业艰难,故土难离。
一边则悄悄联络,准备用集体抵制的方式,逼迫李烨让步。
在他们看来,法不责众。
只要他们铁板一块,那位年轻的节度使,总要掂量掂量。
他们算错了一件事。
李烨的帅案上,罗隐早已放下了一份厚厚的卷宗。
“主公,这是‘谛听’的兄弟们,半年来的成果。”
罗隐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眼神却冰冷刺骨。
“哪家偷逃了多少税赋,哪家暗中与朱温的商队勾结,哪家又曾侵占民田、逼死人命……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这儿了。”
李烨随手翻开几页,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很好。”
他合上卷宗,声音平淡。
“传王氏、张氏等七家家主,来府衙见我。”
半个时辰后。
七名衣着华贵、神态间还带着几分倨傲的家主,踏入了节度使府衙。
他们已经商量妥当,准备先哭穷,再诉苦,最后讨价还价。
然而,李烨甚至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他只是将那份卷宗,轻轻地推到了桌案中央。
“诸位,自己看。”
七人面带疑色,凑上前去。
只一眼。
每个人的脸色,都“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豆大的冷汗,从他们的额角、脖颈疯狂渗出,瞬间浸湿了华贵的丝绸衣领。
那上面记录的,是他们各家最阴暗、最见不得光的勾当!
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们满门抄斩!
“扑通!”
王家家主双腿一软,第一个瘫倒在地,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李帅……不!主公!主-主公饶命啊!小人糊涂!小人罪该万死!”
其余六人,魂飞魄散,接二连三地跪倒在地,把地板磕得“咚咚”作响,哪里还有半分来时的傲气。
李烨居高临下,俯瞰着这群瘫软如泥的豪族家主,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路,我已经给你们了。”
“是自己体面地走,还是我帮你们走,自己选。”
“我等愿迁!愿迁!”
“主公恩典!我等今日就迁!”
几乎在同时,高郁的文书营,正式颁布了《迁徙优抚条例》。
其一:凡主动配合迁徙者,往日偷逃税款等旧账,一概赦免!
其二:抵达洛阳后,官府将按其原资产规模,重新划拨田地、坊市,并提供一笔启动金!
其三:所有迁徙商队,一年之内,商税全免!
其四:家族中的适龄子弟,可优先进入忠义军即将开办的武学、算学等新式学堂!
一记穿心刺骨的黑料猛击。
一捧甜得发腻的蜜糖安抚。
再无人敢言半个“不”字。
一场足以引发剧烈社会动荡的强制大迁徙,就这样,被李烨用最直接、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强行推动。
数日后,濮州城外。
一支望不到尽头的庞大车队,在忠义军的刀枪护卫下,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西行的官道。
车上,满载着金银、布匹、粮食。
车队中,夹杂着成千上万名被裹挟的工匠,以及他们茫然无措的家人。
这是濮、滑二州数百年积累的财富与人才。
如今,它们都将成为李烨逐鹿天下的燃料与基石。
李烨负手立于城头,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烈烈作响。
他目送着那条由财富与人口组成的长龙,缓缓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眼神深邃,不见底。
朱温,庞师古。
你们以为我退了,我怕了。
你们错了。
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为你们准备一场……更加盛大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