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他们胜了,却又什么都没改变。
他们只是从即将溺死的深渊中挣扎出水面,呼吸到了片刻空气,而四周,依旧是名为“宣武军”的死亡汪洋。
死局,未解。
“别担心。”贺德伦似乎看出了刘闯的绝望,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沉声道,“我已经派了最快的马,八百里加急去追主公了。”
他抬起头,望向西方的夜空,眼中燃起一丝最后的希望。
“主公,一定会来。”
刘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主公一定会来。
只要他们的主公来了,天就塌不下来!
就在两人相互鼓劲,城内守军稍稍获得一丝喘息的时候,异变陡生!
城外,宣武军的大营中,突然传来震天的鼓声!
那鼓声并非进攻的信号,而是带着一种沉重、压抑、充满炫耀意味的节奏,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紧接着,成千上万的宣武军士兵走出营寨,没有结阵,而是在城外一处开阔地上忙碌起来。
像是在……搭建什么东西。
一名探子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指着城外,话都说不完整。
“将……将军……不好了!”
“朱温他……他……他在用我们弟兄的……头……”
话未说完,贺德伦和刘闯已猛地冲到城垛边,向外望去。
只见在火把的映照下,宣武军士兵正将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混合着泥土,一层一层地向上堆砌。
一座金字塔形的恐怖高台,正在缓缓成型。
那些头颅,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与不甘。
他们穿着的,是踏白军的制式皮甲!
那是昨夜战死在陷阱中的一千袍泽!
朱温,在用他们兄弟的头颅,来炫耀他的武功!
朱温,在用他们手足的遗骸,来摧残他们最后的意志!
“筑……京……观……”
刘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带着血。
这两个字,仿佛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城头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城楼之上,瞬间陷入一片地狱般的死寂。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忠义军士兵,无论是铁壁都还是踏白军,都感觉不到身体的冰冷了。
一股岩浆般的血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烧干了他们的理智,烧红了他们的眼眶。
一名年轻的踏白军士兵,死死盯着那座人头高台上的一张脸,嘴唇无声地开合。
那是带他入伍的队正。
他手中的长刀被攥得咯咯作响,指甲嵌入掌心,鲜血顺着刀柄滴落,浑然不觉。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悲愤嘶吼,从他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这,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的奇耻大辱!
这,是刻进骨头里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