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被枯草和浮土伪装的陷坑、绊马索、尖桩陷阱被接连触发。
冲锋的步卒阵型轰然大乱,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掉入死亡陷阱,后面的人收势不及,狠狠撞在一起,严整的军阵出现了致命的凝滞。
“稳住!绕开陷阱!冲过去!”李思安目眦欲裂,他挥刀斩杀了一名试图后退的士兵,强行稳住军心。
他身先士卒,竟凭借精湛的骑术与悍勇,连续跃过两处陷坑,带着一队亲兵继续向前。
“投石机!”葛从周的声音再度响起,冰冷而无情,“目标,敌军后队与攻城器械!放!”
城墙之后,数十架早已校准好角度的重型投石机猛然咆哮。
巨大的配重石块轰然落下,长长的力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将磨盘大小的石弹狠狠抛出。
石弹带着万钧之力,精准地砸入因前方混乱而停滞的宣武军后队。
每一次落地,都爆开一团血肉。
骨骼碎裂声,人体被砸成肉泥的闷响,混杂着绝望的哀嚎。
一架高大的云梯车被石弹直接命中,轰然散架,上面的士兵如下饺子般惨叫着跌落。
宣武军的阵脚,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动摇。
“哈哈哈!”城头的赵猛指着城下狼狈不堪的敌军,放声大笑,“朱家的小崽子,你赵爷爷给你准备的开胃菜,味道如何啊?!”
就在敌军前锋被陷阱区和投石机分割得七零八落之际,李烨眼中寒光一闪。
“赵猛。”
时机已到。
“从东侧门出击,冲垮他们的左翼!”
“得令!”
赵猛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怒吼,转身飞奔下楼。
片刻之后,洛阳城东侧的永通门,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张开了嘴。
赵猛亲率三千“陷阵都”精锐,结成一柄烧红的楔形利刃,从侧翼狠狠扎进了宣武军混乱的腰部!
陷阵都的士卒,人人重甲,手持斩马刀,他们无视射来的零星箭矢,沉默而坚决地向前推进。
面对这些悍不畏死的杀神,刚刚还在试图重整队形的宣武军左翼,被瞬间凿穿!
赵猛更是如同一头冲入羊群的猛虎,他手中的长槊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浪。
他一眼就盯上了正在奋力前冲的李思安,怒吼道:“哪里来的撮鸟!吃你赵爷爷一槊!”
李思安亦是悍勇之人,见赵猛杀来,不退反进,大喝一声:“来得好!”挥刀便迎了上去。
“铛!”
刀槊相击,火星四溅。
两人坐骑交错而过,均感到手臂一阵发麻,心中暗惊对方好大的力气。
赵猛招式大开大合,凶悍绝伦;李思安刀法精湛,坚韧无比,两人转眼间便战作一团,周围的士兵根本无法插手。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三千陷阵都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他们紧随主将的步伐,将宣武军的阵型撕扯得更加破碎。
中军大帐前,朱珍的脸色已是铁青。
他眼睁睁看着李思安部陷入重围,被陷阱、投石机和侧翼突袭三面夹击,伤亡在急剧扩大。
他更看到城墙上的李烨,自始至终,都如同一个冷酷的棋手,平静地注视着棋盘上的一切。
他知道,这次试探,他输了。
输得彻底。
李烨的准备之周详,葛从周守城之老练,赵猛冲阵之凶悍,都远超他的预料。
“鸣金!收兵!”
朱珍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果断下令。
他不能为了朱友恭的面子,就把自己最精锐的先锋部队白白葬送在这里。
刺耳的鸣金声响起,攻城的宣武军如蒙大赦,狼狈地潮水般退去。
赵猛率军追杀一阵,在令旗下也退回城内。
城下,留下了一片狼藉和上千具尸体,以及数十架被砸成碎木的攻城器械。
第一天的攻防,以忠义军的完胜告终。
城墙上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震天欢呼。
然而,李烨的脸上没有丝毫喜色。
他看着士卒们抬下一具具己方将士的尸体,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钻入鼻孔。
此战虽胜,己方也付出了近三百人的伤亡。
这只是一个开始。
朱珍吃了轻敌的亏,损失的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先锋。
下一次的进攻,必将是动用全部力量的雷霆一击。
那才是真正的,血肉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