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亲自为我等打开洛阳的城门。”
李烨眉峰一挑:“张全义此人,反复无常,野心不小,岂会轻易倒向我方?”
“主公,世上最坚固的城池,从来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罗隐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贴着地面在游走。
“张全义与朱温,看似主仆情深,实则早已裂痕遍布。朱温生性多疑,主公手握天子诏书,名正言顺为东都留守,朱温岂能不猜忌他脚下的张全义?”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往这猜忌的火种上,再浇一瓢滚油。”
“属下已命谛听的人,在汴梁城内散布消息,就说张全义早已是我的人,怀州之所以败得那么快,就是他故意拖延援军所致。”
“同时,再派一个舌灿莲花的说客,潜入洛阳。不必许诺高官厚禄,只需将朱温的刻薄寡恩、兔死狗烹,与主公的仁德大义,一件件掰开了揉碎了,说与他听。”
“再把这天下大势,给他讲透了。张全义是聪明人,聪明人,总会选一条活路。”
一个多疑到变态的主子。
一个首鼠两端的下属。
再加上一根在中间不断拱火的搅屎棍……
李烨抚掌,笑声在书房中回荡。
“好!好一招攻心为上!此事,便全权交由先生了!”
“主公放心。”罗隐躬身领命,随即又从袖中取出一卷密报,双手奉上,“主公,谛听还探得了几条消息,关乎天下大局。”
李烨接过密报,展开细看。
“河东李克用,正被他的北边邻居,卢龙节度使李全忠、大同防御使赫连铎死死缠住。云州、蔚州一线已杀成了一片血肉磨坊。短时间内,沙陀人的兵锋,到不了中原。”
“西蜀王建,已尽占两川,自立为蜀。此人虽有野心,但秦岭天险如巨龙横卧,暂时碍不着我们。”
“最值得留意的,是淮南的杨行密。”
罗隐的手指,重重点在地图的东南角。
“此人刚吞了蔡州刘建锋和扬州高骈的地盘,兵锋正盛,与朱温的宣州、歙州犬牙交错。杨行密与朱温有血海深仇,恨不得生啖其肉。若能遣使联络,许以重利,约定东西夹击……”
李烨的目光在舆图上缓缓游走。
北方的李克用,西边的王建,东南的杨行密。
一张更加宏大,也更加凶险的棋盘,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他要对弈的,早已不只是一个朱温。
而是这乱世中,所有的豺狼虎豹。
“先生所言极是。”
李烨将密报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撮飞灰。
“朱温是狼,可这天下的狼,又何止他一只。我们需得走一步,看三步。”
“联络杨行密之事,可暗中进行。但眼下,我们所有的刀,都要对准一个地方。”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西方的沉沉夜幕。
那里,洛阳城如一头酣睡的巨兽,蛰伏在黑暗中。
而他,已经捏好了那根即将刺入巨兽梦境的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