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士兵们在冰冷的草丛里趴了整整一夜,被蚊子咬得满身是包,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等到。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收到消息,就在他于阳武苦等的时候,那伙“匪寇”绕了一个大圈,突袭了百里之外的仓城,将城中府库搬空后,还“好心”地打开牢房,放走了所有囚犯,其中不乏被朱温关押的政敌。
这一下,不仅是军事上的骚扰,更成了政治上的羞辱。
朱友恭的两万大军,兵力雄厚,却处处被动,时时挨打。
他们就像一个攥紧的铁拳,却怎么也打不中那些飞舞的苍蝇,反而把自己累得半死。
军中的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
士兵们白天要急行军,晚上要防备偷袭,连安稳觉都睡不上。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追剿的到底是不是人。
“将军,弟兄们都说……那伙人是李烨帐下的鬼兵,来无影去无踪,咱们跟鬼斗,怎么斗得过啊?”
一名亲信都尉小心翼翼地向朱友恭进言。
“放屁!”朱友恭一脚踹翻了火盆,暴躁地吼道,“什么鬼兵!不过是一群会钻地缝的老鼠!传令下去,谁再敢妖言惑众,动摇军心,立斩不赦!”
嘴上虽然强硬,但朱友恭的心里早已被恐惧填满。他脑海中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装满人头的木箱,以及李烨那张带着微笑的脸。他觉得,李烨就像一个看不见的魔鬼,正躲在暗处,欣赏着他的狼狈和绝望。
更让他崩溃的是,这些“匪寇”的战术。他们化整为零,以百人队甚至数十人队为单位行动,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袭扰他的补给线,伏击他的斥候队。他的大军被分割、被牵制,庞大的兵力优势完全无法发挥。
这天傍晚,朱友恭的大军在一处河谷安营扎寨,士卒们个个面带疲色,垂头丧气地啃着干粮。突然,对面的山坡上亮起了无数火把,紧接着,一阵震天的喊声顺风传来:
“朱友恭,你娘喊你回家吃饭啦!”
“宣武军的弟兄们,跟着朱屠夫没前途,不如来我们忠义军,顿顿有肉吃!”
“对面的将军听着,你的人头李帅预定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污言秽语,夹杂着哄笑声,清晰地传入营中。宣武军的士兵们脸色涨得通红,有的愤怒,有的却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朱友恭气得浑身发抖,拔剑吼道:“弓箭手!给我射!给我把他们全射死!”
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向山坡,但对方早有防备,火把一熄,喊声便停了,只留下一片寂静的山林和被激怒的宣武军。
“将军,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冲过去?”
一名副将请示道。
朱友恭看着黑漆漆的山林,那里像一张巨兽的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他想起了之前中埋伏的五千人,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不……不准出击!全军戒备,固守营盘!”
他最终还是下达了这个最窝囊也最无奈的命令。
他深陷在这片由李烨为他量身打造的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进退失据,心力交瘁。
他现在唯一想的,不是如何剿灭敌人,而是如何才能从这场该死的“剿匪”任务中脱身。
他隐隐有种预感,再这么下去,他这两万人马,就算不被敌人打垮,也得被活活拖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