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指向远处的钟离城,语气森然:“传我将令,加紧填河!天黑之前,我要看到护城河被填平一半!另外,封锁消息,军中再有妄议北上之事者,斩!”
“遵命!”
众将心中一凛,齐声应诺。
朱温的这番话,如同一颗定心丸,瞬间稳住了有些动摇的军心。
这位霸主的惊人定力,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无论北方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先取徐州的决心。
另一位谋士李振眼珠一转,上前一步,阴恻恻地说道:“主公,刘知俊之所以死守,不过是时溥仍有指望。我军何不遣一偏师,效仿那李烨,也来一招釜底抽薪?绕过钟离,直取泗州!”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徐州东南方向的一个点上重重一戳:“泗州乃徐州通往江南的咽喉,更是其粮草转运之地。一旦拿下,时溥便成瓮中之鳖,刘知俊军心必乱!”
朱温眼中精光一闪,赞许地看了李振一眼:“好!就依你之计!”
他当即下令:“命氐叔综率精兵一万,即刻出发,绕道奇袭泗州!我要让时溥彻底断了念想!”
……
钟离城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刘知俊看着城墙下那几条不断向自己逼近的“土龙”,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城中的粮草和箭矢都已告急,士兵们伤亡惨重,士气低落。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上城楼,带来了更绝望的消息。
“将军!不好了!泗州……泗州被围!宣武军大将氐叔综率万余人马,正在猛攻!”
刘知俊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他知道泗州意味着什么,那里只有不到三千守军,一旦失守,徐州就彻底成了一座孤城,再无半点外援。
完了。
一股深沉的绝望涌上心头。
但他看着身边一张张疲惫却依旧信任着他的脸,看着城中无数指望他保护的百姓,胸中那股不屈的烈火再次被点燃。
“不能就这么算了!”刘知俊一把抓起靠在墙边的长槊,眼中迸射出疯狂的光芒,“就算是死,也要从朱温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他要用最后一搏,为泗州,为徐州,争取哪怕一丝一毫的时间。
当夜,月黑风高。
刘知俊集结了城中所有还能战斗的士卒,足有三千之众。
他脱去沉重的甲胄,只穿一身布衣,亲自为将士们斟满出征的烈酒。
“弟兄们!”他举起酒碗,声音嘶哑,“城外是豺狼,身后是家园!此战,有死无生!愿随我赴死者,干了这碗酒!”
“愿随将军赴死!”
“杀朱温!”
三千将士一饮而尽,将酒碗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子时,钟离城的四门大开,刘知俊一马当先,率领着三千哀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冲向了寂静的宣武军大营。
他状若疯魔,长槊所指,挡者披靡。
憋了半个多月的怒火与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感化军将士们迸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竟真的被他们一度冲破了两道营寨防线,火光在宣武军大营中冲天而起。
刘知俊看到了那条最大的甬道,只要毁了它,这次夜袭就值了!
“跟我冲!”他嘶吼着,就要带人冲过去。
就在这时,前方的黑暗中,响起了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一排排高大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他们身披重铠,手持长戟,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壁,无声无息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朱温麾下最精锐的亲卫部队,“龙骧军”。
为首的将领缓缓摘下脸上的铁面,露出一张年轻而狰狞的面孔,正是朱温的养子,朱友恭。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远处状若疯虎的刘知俊,声音沙哑而兴奋,狞笑道:
“刘知俊,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