洹水北岸的平地上,忠义军的营帐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陷阵都的重骑兵正在擦拭甲胄,阳光反射在明光铠上,晃得人睁不开眼;锐士都的士兵则围坐在一起,霍存正亲自示范长刀的劈砍技巧,刀风呼啸着劈开空气,惊起一群麻雀。
李烨披着件素色披风,带着两名亲卫,朝着俘虏营走去。
俘虏营设在一处废弃的村落里,三百余名银枪效节都的俘虏被圈在土墙内,个个眼神黯淡。
负责看守的王虔裕见李烨到来,连忙迎上来:“使君,这些都是银枪效节都的精锐,嘴硬得很,昨夜还有人试图越狱。”
李烨摆摆手,走进土墙。
俘虏们见有人进来,纷纷抬起头,当看清李烨的面容时,不少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俘虏突然喊道:“那不是李将军吗?”
李烨循声望去,认出那人是银枪效节都的队正王寻,当年在魏州时,两人还曾一起喝过酒。
他微微颔首:“王队正别来无恙?”
王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李将军…… 不,李节帅!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节帅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
其余俘虏见状,也纷纷跪倒求饶,一时间哭喊声此起彼伏。
李烨看着这些昔日的袍泽,心中感慨万千。
几年前他在魏州时,这些人大多是街头巷尾的泼皮无赖,被乐彦祯收编后才穿上军装,如今却成了阶下囚。
“都起来吧。” 他沉声道,“我知道你们当中不少人是被迫从军,只要真心归降,忠义军一概既往不咎。”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抱拳拱手:“节帅还记得澶州张赟吗?”
李烨打量着他,想起此人曾是银枪效节都的虞候,当年因顶撞乐从训被打了四十军棍。
“张虞候有何话说?”
张赟朗声道:“乐彦祯父子残暴不仁,克扣军饷,欺压士卒,早已失尽人心。我等虽为其部下,却早已忍无可忍。若节帅肯收留,我愿率澶州同乡三百人归降,效犬马之劳!”
他身后立刻站出三百余名俘虏,齐声喊道:“愿归降节帅!”
李烨心中一喜,这些人都是澶州子弟,勇猛善战,正是忠义军急需的人才。
“好!” 他朗声道,“张赟听令,你暂任忠义军别将,仍领这三百弟兄,编入锐士都听候调遣!”
张赟喜出望外,连忙跪地谢恩:“末将张赟,谢节帅不杀之恩!”
其余俘虏见张赟得到重用,也纷纷表示愿意归降。
李烨让人打开粮仓,给俘虏们分发粮食,又让人医治受伤的士兵,俘虏营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王寻捧着一碗粟米饭,吃得热泪盈眶:“还是李节帅体恤弟兄,跟着乐彦祯那厮,半年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处理完俘虏事宜,李烨刚回到中军大帐,就接到斥候回报:“使君,乐彦祯已率军撤回魏州城,乐从训带残部守在城外的马牢关。”
罗隐抚掌笑道:“乐彦祯这是怕了咱们,缩回乌龟壳里了。”
李烨摇头:“魏州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他这是想凭城固守,等咱们粮草耗尽自退。” 他对亲卫道,“备马,我去拜访李可举节度使。”
卢龙军的大营设在忠义军东侧,辕门处的 “李” 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李可举身着紫袍玉带,带着亲兵等候在营门,这位年近五十的节度使虽已鬓生华发,却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他是奚族后裔,祖父辈归顺大唐后世袭卢龙节度,在幽州经营三代,早已是河北举足轻重的人物。
“李节帅远道而来,辛苦辛苦了!” 李可举握住李烨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人发疼,“洹水一战,以四千破两万,真是年少有为啊!”
李烨拱手笑道:“相公客气了。年初濮州被围,若非相公派幽州突骑驰援,李某怕是早已身首异处。这份恩情,李某时刻记在心上。”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李可举朗声大笑,引着他往中军大帐走,“乱世之中,诸侯当守望相助。何况节帅如今的声威,早已不是往昔可比了。”
走进中军大帐,李可举指着墙上的地图,感慨道:“想当年你在魏州时,不过是个队正,如今却能与乐彦祯分庭抗礼,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洹水边那铁索连马的冲锋,连我卢龙军的幽州突骑都自愧不如啊。”
李烨看着地图上魏州的位置,沉吟道:“节帅谬赞了,幽云突骑,天下无双!乐彦祯虽退入魏州,但麾下尚有数万之众,加上天平军朱瑄的援军,硬攻怕是讨不到好处。”
“节帅所言极是。” 李可举点头,“魏州城墙高达三丈,护城河宽十丈,我军缺乏攻城器械,强行攻城只会徒增伤亡。不知节帅有何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