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高踞主位,身着褪色却依旧刺目的赭黄袍,原本因长期流窜而枯槁的面容,此刻因焦躁和愤怒扭曲着,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两口即将喷发的火山。
帐下,六员大将分列左右,空气凝重得几乎凝滞。
霍存按着腰刀,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铜环,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帐外,仿佛要撕碎看不见的敌人。
李唐宾垂手侍立,面色沉静如水,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低垂的眼睑,透露出他内心的忧虑。
他目光偶尔扫过黄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林言站在黄巢侧后方,年轻的脸庞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既有对舅舅的担忧,也有一丝对自身处境的惶恐,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尚让坐在下首,指尖轻轻敲击着粗糙的木案,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急速盘算着什么。
黄邺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时用袖口擦拭,眼神躲闪,不敢与黄巢对视。
战事的胶着像沉重的磨盘,碾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五大藩镇的联军(李克用、朱温、朱瑄朱瑾、时溥、周岌)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他们撤退的尾巴,在故阳里这片开阔地上,双方已经进行了两次惨烈的拉锯,大齐军虽未溃败,却也付出了沉重代价。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爆裂声和黄巢粗重的喘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而入,打破了沉默。
来人身材瘦削,面色苍白,正是黄巢的心腹宦官黄朗。
他脚步细碎急促,趋近黄巢身边,俯身贴耳,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惊惶:
“陛下……濮州……濮州有紧急流言!”
黄巢布满血丝的眼珠猛地转向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哝:“讲!”
黄朗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清晰无比地送入帐中诸将耳中。
“流言说葛从周将军……见我军在故阳里受挫,久攻不克,恐……恐生异心!私下里与那濮州团练使李烨定下了七日之约!眼看战事不顺,他……他竟暗通款曲,欲献濮州投靠那李烨,作为其归顺朝廷的晋身之阶!”
“什么?!”
黄巢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如同被毒蛇噬咬!
那身赭黄袍剧烈地抖动着,他枯瘦的手掌“砰”地一声重重拍在面前的木案上,力道之大,震得案上的杯盏跳起跌落,酒水四溅!
他双目瞬间赤红如血,一股狂暴、猜忌、被背叛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将整个大帐的温度都点燃了!
“葛从周!好个葛从周!朕待他不薄!他竟敢学朱温那个狗贼背叛朕!”
黄巢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夜枭啼鸣,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和刻骨的恨意。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直指帐外濮州方向,厉声咆哮:“反贼!背主求荣的狗贼!来人!立刻给朕……”
他的目光扫过林言,那眼神中的杀意让林言浑身一颤:“去!去把葛从周在陈州的家眷!男丁尽数斩首!女眷充入营妓!一个不留!朕要让他知道,背叛朕的下场!”
那狰狞扭曲的面容,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附录:
林言: 黄巢外甥,近卫将领。
中和四年: 作为黄巢最亲近的护卫之一,一直随黄巢逃亡至最后。
尚让: 大齐政权太尉兼中书令,黄巢最重要的谋士和统帅之一。
中和四年: 统领大齐主力部队。
李唐宾: 黄巢部将,他以其骁勇善战和性情刚烈在军中闻名。
霍存: 黄巢部将,在黄巢军中以骁勇着称,是冲锋陷阵的猛将。骁勇绝伦,善使槊,每战必冲锋在前,战功赫赫。
黄邺: 黄巢弟。
主要事迹: 黄巢攻占长安后,派黄邺率军攻取并镇守荆南重镇江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