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太便宜他了。
苏月霜那清冷、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过林夜那片早已被无尽杀戮和滔天怒火烧成焦土的心田。
他那只搭在扳机上、即将喷吐出死亡火焰的手指猛地一顿。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被尸体和血泊环绕却依旧风华绝代的女人。
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慌乱，只有一种令人心疼的疲惫和一种洞悉一切的睿智。她的眼神告诉他，杀戮不是最终目的，彻底的毁灭和公开审判才是对敌人最残忍的惩罚。
林夜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个早已吓得屎尿齐流、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的秦峰。
是啊。
一枪杀了他固然解恨。
但那也让他逃避了所有他本该承受的罪责和惩罚。
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从云端跌入尘埃，让他在绝望和悔恨中度过余生，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这才是对他最极致的折磨。
也是对那些因他而死的人最好的告慰。
林夜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眸子中，所有疯狂和杀意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深海般沉静的冰冷。
他缓缓松开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然后他当着秦峰那张写满了劫后余生般狂喜的脸，做出了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动作。
林夜打开弹匣，将里面所有的子弹“哗啦啦”地倒在了地上，然后将那把空枪“当啷”一声，轻飘飘地扔在了秦峰的面前。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命现在不值一颗子弹。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再看这个已经彻底沦为垃圾的男人一眼。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着那个正静静等待着他的女人走去。
他的步伐有些踉跄，因为失血过多和力竭，也因为那股支撑着他战斗的滔天怒火在瞬间被抽离。
但他依旧走得无比坚定。
因为他知道，那里有他的光。
他走到苏月霜面前，两人相顾无言。
他看着她那张因担忧和疲惫而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黑眼圈，看着她嘴角被自己咬出的细小伤口。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缓缓伸出那只没有沾染血污的手，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我回来了。”
苏月霜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所有伪装的坚强和冷静都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疯狂涌出！
她没有说话，只是猛地向前一步，不顾一切地扑进了他那沾满了血腥和硝烟味的冰冷怀抱！
她伸出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紧紧地环抱着他，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彻底揉进他的骨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幻觉，他真的回来了。
“欢迎回来。”
她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上，那带着浓重哭腔和无尽委屈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林夜也紧紧地回抱着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能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襟正被她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
这一刻，没有了商业女王，也没有了地下兵王。
只有两个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彼此依靠、舔舐伤口的普通男女。
“都结束了。”林夜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嗯。”苏月霜在他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阵阵密集而有序的脚步声和车辆的轰鸣声！
数十道刺眼的手电光柱和车灯光柱瞬间刺破了仓库的黑暗！
大批身穿黑色特警作战服、荷枪实弹的国家安全人员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瞬间便控制了整个现场！
为首的正是那位不怒自威的陈叔。
他看着仓库内那如同修罗场般的血腥景象，又看了看那十余具死状各异的尸体，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浑浊的老眼里也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深深的震撼！
他无法想象，这一切竟然只是一个人在短短几分钟内造成的！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对正紧紧相拥的男女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和欣慰。
“丫头，干得不错。”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