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依维柯厢式货车如同一头疯狂奔逃的受伤野兽,带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和一股浓烈焦糊味,一头扎进了安全屋别墅宽阔的地下车库。
车门“哗”地一声被从内拉开。
“快!医疗队!把所有设备都推进来!”
苏月霜那张苍白绝美的脸庞上,写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慌与焦灼。她跳下车,对着早已等候在此的王虎和一众安保队员发出嘶哑的咆哮。
当车厢门被打开,王虎等人看到里面的情景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在他们心中如神似魔、无所不能的林总监,此刻正像一具破败的血色雕像般躺在车厢里,人事不省。他身下的地板早已被汇聚的血泊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一个女孩跪在他身边。她浑身泥污,衣衫破烂,看起来比林总监还要凄惨。
她用沾满泪水和血污的双手,死死按住他腹部那道深可见骨、不断渗血的恐怖伤口。
“快!别愣着!把他抬进去!”苏月霜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锐。
早已待命的医疗担架被迅速推了过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安保队员七手八脚地将林夜那沉重的身体抬上担架,向着别墅内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堪比顶级私立医院IcU的紧急医疗室冲去。
别墅一楼的大厅瞬间变成了一个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战场。
苏月霜的私人医疗团队——由沪上最顶尖的外科医生李教授带领的五人小组——已经严阵以待。
“病人失血过多,血压持续下降,心跳微弱!”
“腹部刀伤长达十五公分,深度不明,有严重感染迹象!”
“立刻建立静脉通道!输血!上抗生素和肾上腺素!”
李教授和他的团队以令人眼花缭乱的专业和效率立刻展开了紧急抢救。各种医疗器械发出的“滴滴”声、护士快速报出的一连串专业术语、以及金属器械在托盘上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交织成一曲与死神赛跑的急促乐章。
苏月霜站在战场的中央。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了女王的姿态,用冰冷而清晰的语调下达着一道道指令。
“血库的o型血不够了!立刻联系市中心血库!不!直接联系军区!动用我的关系,让他们用直升机在半小时内把血送过来!”
“把德国那台最新的生命体征监测仪给我接上!我要看到他每一秒的数据!”
她试图掌控一切,试图用自己熟悉的、发号施令的方式来掩盖内心的恐惧。然而,当一名护士因为紧张而无法快速找到止血钳时,苏月霜一把推开她,想亲自上前帮忙。
可是,当她拿起那把冰冷的止血钳,看着林夜腹部那道皮肉翻卷、狰狞可怖的伤口时,她那双在商场上签署过数百亿合同、从未有过丝毫颤抖的手,此刻却抖得连一把小小的钳子都握不住!
鲜血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更是让她一阵阵地反胃。
她这才悲哀地发现,她这位无所不能的女王在这个战场上是如此地无能为力。
而就在她手足无措的瞬间,一双稳定而灵巧的手从她身旁伸了过来,接过了她手中的温盐水和纱布。
是陆雪。
这个刚刚还因为虚脱和恐惧而几乎晕厥的女孩,在看到林夜生命垂危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神秘的力量。她没有哭泣,也没有尖叫。她只是默默地、本能地开始做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那双本该用来画画弹琴的纤纤素手,此刻却没有任何犹豫。她熟练地用剪刀剪开林夜那早已被血水浸透粘连在伤口上的衣服,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她用温热的盐水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伤口周围的血污,神情专注到了极点,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这个命悬一线的男人。
她的动作并不专业,但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细致和温柔,却让旁边那些专业的护士都为之侧目。
苏月霜呆呆地看着她。
看着她沉静的侧脸,看着她那双沾满了血污却依旧稳定无比的手,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的担忧和爱意。
一股更加尖锐的嫉妒和一种更加深刻的无力感,如同一条毒蛇,再次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心脏。
在这个真正能决定林夜生死的战场上,她苏月霜竟然输给了这个一无所有的女孩。
“不行!伤口太深,已经伤及内脏!而且里面可能有弹片或者其他异物!必须立刻进行手术!”李教授检查完伤口,脸色凝重地做出了最终判断。
林夜被迅速推进了位于别墅二层的无菌手术室。
当手术室门顶上那盏代表着“手术中”的红色警示灯亮起时,走廊里所有紧张的喧嚣都瞬间被隔绝。
世界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两个女人。
苏月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那双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足以踏平任何商业战场的双腿,此刻却在微微发软。
她是这座别墅的主人,是这个商业帝国的女王,可是在这扇紧闭的大门面前,她却像一个最无助的信徒,只能将自己爱人的性命,交托给那虚无缥缈的命运。
陆雪则蜷缩在走廊尽头的一张长椅上。她没有哭,只是将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整个身体缩成了一团,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瑟瑟发抖的幼兽。
她的整个世界、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此刻都在那扇门的背后,与死神进行着一场她无能为力的拔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苏月霜的内心同样在上演着一场天人交战。
她感激陆雪。她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女孩,林夜现在恐怕早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某个肮脏的角落里,被秦峰的走狗发现,然后被剁碎了喂狗。
可是,她又嫉妒她!嫉妒得快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