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戴上听诊器,又用手电筒照了照狂熊的瞳孔,随即用一把剪刀“嘶啦”一声剪开了狂熊破烂的作战服。
当狂熊身上那纵横交错、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周围几个帮忙的护士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根肋骨断裂,其中一根刺穿了肺部,造成了气胸。左臂粉碎性骨折,全身多处贯穿伤和钝器伤,失血超过三千毫升……他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老医生用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语气,快速地说出诊断结果。
他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看着林夜,沉声道:“必须立刻手术,把他肺里的空气排出来,然后取出弹片,处理内出血。但我们这里没有血浆,麻醉剂也只剩下最后半支。手术的成功率,不到三成。”
“救他。”林夜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但那双赤红的眸子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会尽力。”老医生点了点头,不再废话,“阿桑,准备手术!把我们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手术开始了。
帐篷里唯一的一盏大功率汽灯被点亮,将小小的手术区域照得通明。老医生戴上已经缝补过好几次的橡胶手套,拿起一把在酒精灯上烤过的手术刀,神情专注得如同一位即将开始创作的艺术家。
林夜被请出了手术区。
他靠在帐篷的支撑柱上,看着那块被白布隔开的区域,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这里,他引以为傲的格斗技巧、神乎其神的枪法,都变得毫无用处。他只能等待,像一个最无助的家属,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喝点水吧,朋友。”一只粗糙的手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
林夜转过头,看到一个断了一条腿、缠着绷带的中年男人正对他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谢谢。”林夜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
“你就是‘夜王’吧?”中年男人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敬佩,“炸掉卡伦的工厂,干掉‘毒牙’卫队,还在几百人的围剿里救出自己的兄弟……你做的事情,我们想了十年都不敢想。”
林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手术区的方向。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那条空荡荡的裤管:“我这条腿就是在卡伦的矿场里被打断的。我的妻子和女儿……被他们卖进了园区,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早已流干了眼泪的绝望。
旁边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也接口道:“我全家都是种咖啡豆的,卡伦的人来了,说我们的地归他了,要么给他当奴隶,要么就死。我阿爸反抗了一句,就被他们当着我的面活活打死……”
“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和卡伦有血海深仇。”中年男人看着林夜,眼神变得无比郑重,“我们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救你的兄弟,是为了复仇。但是,你的敌人,不只是卡伦,而是他背后那个吃人的制度,那个把我们所有人都不当人看的黑暗世界!”
林夜沉默地听着。
他看着帐篷里这一张张或痛苦、或麻木、或燃烧着仇恨火焰的脸。
他想起了名单上那一串串冰冷的数字。
在这一刻,那些数字不再是数字,而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个破碎的家庭,变成了一声声绝望的哭喊。
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救沈梦,是为了给死去的战友一个交代,是为了救被俘的狂熊。一切都源于个人的情义与责任。
但现在,他忽然明白了。
这场战争早已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战争。
他要面对的也不仅仅是卡伦和天蝎座。
而是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的罪恶。
就在这时,手术区的白布被掀开了。
老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出来,他摘下沾满血污的口罩,脸上看不出喜悲。
“手术……结束了。”
林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