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二楼夹角,他推开门来,入目一派阴暗漆黑。
高大的博古书架密密麻麻,遮挡光线,每一层上,摆满了来自东南西北的文书消息。这些消息,每日都有人专门整理,做好标记,方便这座楼的主人查阅。
房间的正中间,是一架宽大的书案。
书案之上,毛笔被匆忙放下,墨汁在砚台上晕开,沾染了一旁写了一半的纸张。
书案之后,只有一张雕花木椅,显然主人没有会客的习惯。
詹舒卿请颜书在椅子上坐下,点上灯,房间恢复了明亮。
颜书侧目瞥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坐下。
椅子很舒服,坐垫和靠背都铺着又厚又软的垫子,人一下子就陷入其中。
瞧着颜书的动作,詹舒卿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一些。
他略微整理了一下书案,将一卷文书摊开在颜书面前,是一张困仙界的地图。
“大比结束,就准备回去了吗?”
颜书直起身子,瞧着这张地图,说实话,她还真不知道困仙界疆域有多辽阔。
她离家时年纪尚小,也压根没出过几次村落,不知外面天地几何。
“是有这个打算。”
詹舒卿将地图往颜书的方向推了推,“送你,我再帮你送包叔去十方寺,由我出面联系香积居士。”
“多谢,”颜书也不和他客气,“地图我收了,但不必你操劳,我会自己送包叔去十方。”
詹舒卿委婉提醒,“香积居士久不见人..”
“不必。”颜书依旧拒绝,她抬眼看他能如何。
詹舒卿的眉眼生得极好,今日一身月白色织锦长衫,更令人过目不忘。
颜书拿着地图查看她的家乡楚丘在哪,“怎么?没筹码了?”
“今日我若没提包叔的事,你就打算用这张地图让我帮忙?”她晃了晃轻飘飘的纸张。
詹舒卿移开地图,看向颜书的眼睛。
筹码?
他自有很多。
困仙界的青城山近来多有动荡,又是落石,又是塌方。
可每当这些灾祸发生之后,四周的城镇,总会冒出些不属于凡界的东西。
他怀疑那儿,很可能会出现一座远古遗址。
合体期的大能掌握空间法则,他们陨落后的遗址除了特殊情怀,少有待在一个死处的。
这世间除了天道会知道,或者能操纵它们现身,修士若想找到一个大能传承,只能看命数机缘了。
例如,空桑城外的鹤暮遗址,由天道告知。
但那要和妖族,还要和别的宗门争抢,说不准还藏着上官妩的后手。
如果青城山的这座遗址为真,他便能一人独享。
可怎么去困仙界是件难事。
若是旁人便算了,各宗不乏凡界弟子,零星几人,把守无定河的鲲也会放行。
他身世特殊,怕是难过鲲的法眼。
如果颜书没有提包叔求道的事,他是打算以三七分的利益,他七,颜书三,来打动颜书,带他过关。
可既然颜书有所求,他自是希望他的利益最大化。
詹舒卿认真端详颜书的表情,她似是有些戏谑。
颜书确实是个和他大不一样的人,她做事少有看利益的时候。
你说她送包叔求道,是为了让老包日后学有所成,死心塌地替她卖命吗?
詹舒卿忽得想起了,上二楼时颜书问他的那句话,他复述道:“你为什么要问我,‘你上次说救吉咚的报酬可还作数?’”
“你在试探我吗?”
你在对我好奇吗?
颜书沉默不语。
詹舒卿轻笑一声,“颜书,你吃哪一套?”
小九虽是赤狐,但狐族一脉特有的媚术,它也是会的。他在第一次拜访太微时,便若有似无借用。
但当时颜书满脑子都是包叔的安危,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
也是,她连琼花岛的媚术都能硬抗,何况他这点伎俩。
媚术不吃,詹舒卿在无为楼便换了套方式,一副下位者的委曲求全。
他过往自视看清人心,对颜书的心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如今他却有些不太确定。
于是,詹舒卿继续问道,“我在无为楼的所做,是让你有所触动的吗?”
颜书卷起地图,收入囊中,“不。”
她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下午还有比赛,说吧,你有何所求于我。”
“我想去趟困仙界,但我过不去。”詹舒卿如实地说。
颜书蹙眉,“过关很难?”
太微时常有去凡界的小队,她以为不是难事。
詹舒卿按了按手指,“是我自己的原因。”
无妨,颜书身为太微弟子,地位又举足轻重,确实是他最佳的选择。
但若是此路不通,他还有别的法子。
“带你过关会对我,对太微有什么麻烦吗?”
“不太确定。”詹舒卿随意答道。
颜书起身向外走,“好,我带你过关。”
听见颜书的回答,詹舒卿眼睫微颤,意料之外的神情缓缓浮现在他的脸上。
颜书扬了扬下巴,“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我在试探你的东西。”
“不过,”她回头道,“你这样挺好的,有什么说什么。我能帮的,自然会帮。”
颜书推门离去,独留詹舒卿思绪嘈杂。
回去的路上,颜书心情不错。
早在丹宗,她便知道詹舒卿的所求是她,今日一番,让她更加确定了。
虽然她想不太通为何,但无伤大雅。
颜书又在珍馐街寻觅了一番,最后掐在正午时分,回药铺拿上补药,心满意足地赶去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