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所谓愚者,入迷执缚(1 / 2)

“扑通。”

“扑通。”

小小如蝴蝶大小的颍河精灵,再次卷起两个大家伙丢入水潭。

米汉瞧她对着两处水潭咕叽咕叽说着什么,莫名其妙地,他竟然能从一滩流水里读出它们的表情。

‘绝对守好!’

米汉舔了舔后槽牙,坐直了身子,避免胸口颜书的循迹符再次被流水吞噬。

他要循迹符,是为了让颜书能时时刻刻注意他,他可不想沦落到需要颜书千里迢迢来救的地步。

河灵叮嘱完,对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天光大亮,树藤的空隙间点点金光闪烁,小颍身姿翩翩地从金光中逍遥而去。

等到山洞恢复安静,等到耳边只剩下豪猪群的鼾声,米汉如法炮制,再次拉着树藤出了水潭。

流水气急败坏,米汉威压全开,淡淡扫了它们一眼,尚且懵懂的灵物渐渐沉寂下来。

小和尚眨了眨眼睛,他不会水,再次被关进水潭,只敢全身僵硬地任由摆布。瞧见米汉出来,他小声唤道,“米道友,我还没出来呢。”

米汉走过去蹲在水潭边,伸手,在伽一握住之前,收回,他眼睁睁看着小和尚的脸色僵住。

人高马大的体修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伽一,“你是谁?”

小和尚好像察觉了什么,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小僧,小僧出身十方寺,法号伽一。”

“十方寺,”米汉在脑海中倒带,世间佛修的向往之地十方,他过往从未与佛修有什么牵扯,“你跟着我做什么?”

伽一张了张嘴巴,没能说出什么,他眼眸中全是不解。

“奇怪我是怎么发现的吗?”米汉勾了勾唇角,“很简单,你不是找不到路吗?”

他在水潭里昏迷的时间绝对没有超过一天,鹿台山地域颇广,伽一是如何确定他被抓了的呢,而且还能紧随其后地进来。

小和尚垂下头,周遭是一片死寂。

“不愿意说吗?”米汉转了转脖子,“你还有四个时辰,等到天色渐暗,它们醒了,那可就热闹了。白豪喜盐,它们会很喜欢你的,至于会不会喜欢到舔一口,咬一口...”

他不会对伽一出手的,与其让太微因他而妥协,那不如拉上十方垫背。最好这场交易里,只有十方是弱势,金丹大圆满的伽一,在十方应当有一点地位。

逃是没办法逃了,早知道就在外面硬着头皮找路了,但多半也是不成,他一进山估计就被盯上了。

空桑城外的遗址,米汉只知晓宗门卷轴上同步的消息,知道遗址的主人是上千年前一位半人半妖的大能。

米汉拿出传音符,想联系颜书。

关不佟从遗址一出现就守在空桑城,颜书与他的关系一直不错,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消息。

他拿着暗淡不少的符纸,黑色的墨迹工工整整,眼前似乎浮现颜书一笔一划描绘的过程。

他们这群人自与颜书相识后,类似消耗性的符咒就没有缺过,也不知道她背地里要花多少时日。

米汉犹豫半晌,收了起来。

他觉得两位前辈不会那么大意,放任他联系宗门的,传音符肯定无法使用。

体修刻意忽略之前几通,他因昏迷没有接到的传讯。

鹿衡说,他们想进遗址见一位故人,他们是为了见鹤暮吗?

山洞外金光与蓝光交织,一天又要过去了,伽一始终不发一言。米汉挑了个没有什么气味的干净洞口坐着,听着“咚咚咚”白豪群成群结队出洞的声音。

它们瞧见水潭里的生人有些害怕,你推推我,我搡搡你,不敢上前。见伽一仿若雕塑一般定住不动,才避开他所在的水潭喝水。

一只白豪拱了拱鼻子,它闻见了某种香香的味道。

它小心翼翼地凑近伽一,拱了拱鼻子,直直朝着他的脸舔了一口,叭嗒叭嗒,“好吃!”

再来一口。

伽一还是没什么反应,如一尊朽掉的佛像,布满枯叶,被岁月遗忘。

直到小和尚被白豪的舌头淹没,米汉沉了脸色,踢走一只白豪,“滚开。”

白豪群耷拉着舌头,大叫着躲开,被同伴身上的刺扎到,又大叫着分开。

米汉揪起伽一的领子,拎着他出了水潭,一张清泉符将他冲刷干净,扔到刚刚待的洞口。

佛修闷着头,一言不发。

米汉捏紧了拳头,忍住想暴揍他的冲动,“你在装给谁看啊。”

米汉不想再和他待在一处了,他抓着树藤向上攀,撕开藤蔓间的空隙钻了出去,远离洞内乱七八糟的人和气味。

他坐在一根向外伸出的树藤上,忽明忽暗的日光中,山神鹿衡抬头望了他一眼。

鹿衡迟疑了一两秒,继续低头看他刚下出来的残局。

...

日月变迁,杏花彻底谢了,一颗黄灿灿的杏果滚落草地,不一会,又有几个它的兄弟姐妹来陪它。

时隔两月,伽一终于从懊悔的情绪中醒过来,他仰头看了一眼躺在洞顶的米汉。

他师承十方寺慧智禅尊,慧智一脉除了修佛法奥义,于占卜一道,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悟性。

禅音佛香间,他能从佛珠碰撞的一声声金石中,看到虚幻的未来。

但于佛家,占卜是欲,是大忌。

佛道求苦得乐,求解脱度众生,从不是算自己的能得到什么,又或损失些什么。

十方教导他命由心造,只要修心的功夫到家,自然求有所得,与自身的命数毫不相干。

师父也多番告诫他,经常占卜容易着相,那些虚妄的景象便如镜花水月,海市蜃楼,做不得真。

慧智禅尊的修为早过化神,但因占卜一道,他在十方寺内备受争议。

伽一被推选成为佛子后,慧智为了督促他以身为正,做好表率,收走了他占卜用的佛珠。

但偏偏有些事,人力永远难违。

上天赐予伽一的天赋,不知是幸,还是厄。

十方弟子每日寅时起,卯时早课,淡青微白的苍穹迎接破晓的云雾,也承接一些伽一不愿看见的画面,或是灾祸,或是甘霖。

他窥得一二分天机,不知来处,也不敢深究。

若是栩栩虚影便罢了,伽一最害怕看见的是身边人的景象。

他曾想按照预言所示的画面及时挽救,可身为佛子,他无法开口说出这番结论出自何处。他也曾想,不如暗中作为,可蝴蝶振翅,终究事与愿违。

伽一瞧着蒙上白布的同门师兄,心中繁杂不可理,听见慧智唤他,他嘱咐尽心安排后事,便匆匆离去。

慧智于钟楼上站定,“伽一,你着相了。”

伽一跪在师父面前,“净真师兄与我一同入寺,相伴数十年,自那景象出现,我每每见他,脑海中都是一样的画面。”

“师父,我,我..”

慧智垂目看着伽一,这个被视为千百年来佛性最高的佛子,“命自我立,福自我求,凡夫被命转,圣人能转命。”

“伽一,他人命数,你插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