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无风,万籁俱寂,只有远处传来几声蝉鸣。
微茫月光下,二人的身形倒映在窗边。
颜书一步步向雾春靠近,光影交织间,她抚上他的脸,动作轻柔地替他扫去脏污。
“雾道友,”她轻声呢喃,“如你所见,我有任务在身,没时间陪你玩一些你情我愿的游戏。”
颜书的手渐渐下滑,用力捏住雾春的下巴,“这么好的一张脸,如果在同样的地方划开一条口子,就不漂亮了。”
颜书放开手,退回到安全距离。
雾春眼帘微垂,“我知道,世人皆对媚修有偏见,认为我们得道不正。”
“颜师妹莫不是认为,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故意做戏给你看。”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中是无尽的悲凉,“可我与那妖修的打斗不作伪,如果他当真是我提前布置,我何必下此狠手,断他一尾。”
“难道我不怕他后来反水,找你告状吗?”
颜书背靠石壁,并不看他,“危野蜥蜴一族,断尾求生是常事,没过两日就能长起来。”
雾春双手背后,右手狠狠捏住左手骨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中苦涩。
“再提那个小姑娘,我如何能诓骗她陪我演这出戏?”
“如果是我令她父母遭遇险境,她年纪如此小,如何能全无恨意?”
他退后两步,“菇蕈林初见,我原以为..”
雾春不再多说,他又向颜书揖了一礼,“今夜是我叨扰,不打扰颜师妹了。”
青山春雨转身离去,他破开防御符的屏障,消失在无尽瘴气中。
屋子另一角的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吉咚努努嘴,他不是来撬楼主墙角的?
施唤理了理腰间垂下的丝绦,他们好像吵架了。
她看向颜书,青衣女子将自己藏在阴影之中,只能看见衣摆绣的节竹。
但施唤莫名觉得,颜书不太开心。
一夜无言。
东方的天际泛着白,鸡鸣嘹亮,唤醒小村落又一个寻常的早晨。
浓厚的瘴气随着金红色的光亮褪去,颜书一睁眼便看见守在对面的男子。
云露在他肩上停留,朝晖在他的侧颜摇曳。雾春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浅色眸中似也映着光晕。
对视间,他的眼神渐渐清明,旋即又垂下眼,静静等候世界重新醒来。
雾春等到了他要见的人。
一家五口中的父亲,如往常一般推开门,浆洗打扫。
他手中的一盆水还没泼出去,就留意到守在门口的雾春和肩上的潮湿。
“仙长,你一整晚都待在这吗?”朴素村民的视线投向对面的石屋,“您不是说有同伴吗?”
视线似有实质,颜书退至石壁之后。
雾春笑了笑,“是啊,我只是出来的早了些。”
他谈起意图,“那只妖恐怕不会放过你们,我送你们一家进城。有城主保护,想必它会有所收敛,我也放心一些。”
“仙长,这如何使得啊,”男子连忙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雾春身上的晨露,“您本来就救了我们的性命,如今还害得您早早出来受凉。”
他拉住雾春的手臂,朝屋内喊道,“孩子他娘,早饭做好了没?”
“乡土人家,没什么好招待的,死里逃生,怎么也得请您吃顿饭。”
雾春盛情难却,栅栏门在颜书耳边合上,但男子的话没有在她耳边消失。
‘您不是有同伴吗?’
‘害您受凉。’
吉咚戳了戳手指头,瞅了一眼神色凝重的颜书,“那我们,走吗?”
“走。”
石屋在颜书的手中一寸寸瓦解,她看清了昨夜未看清的村居。
几间瓦房,敞开的厨房里有一女子抹着汗水,煮着粥。她手中忙活不停,口中还应和着,“好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