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和血腥味黏在喉咙里,久久不散。堡墙西北角的豁口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民壮们正在连夜抢修,用夯土和木石拼命填补。尸体被抬走,血迹被沙土掩盖,但空气里那股杀戮后的铁锈味,挥之不去。
沈炼肩头的旧伤因用力过猛再次崩裂,韩墨正给他重新包扎,绷带下渗出的血色刺眼。石柱拄着那根沾满红白之物的包铁大棍,呼哧喘着粗气,虎口震裂的血顺着棍身往下淌。龙骧队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骑手们默默擦拭着骑铳上溅到的血点。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
“是冲着工坊来的。”我打破沉默,声音沙哑,“他们知道我们的命脉在哪里。”
“时机也挑得太准了。”韩墨系好绷带,脸色阴沉,“墨羽承诺的一个月,还剩最后三天。北莽就忍不住了?还是有人……等不及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工坊方向。陈五和赵七在袭击结束后就消失了,回到了他们那间紧挨着甲字区的小屋,门窗紧闭。
“侯青!”沈炼忍着痛,低喝一声。
“在!”侯青从阴影里闪出来,脸上还带着厮杀后的戾气。
“带人,去‘请’那两位墨羽的贵客过来。客气点,但要是他们反抗……”沈炼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
侯青狞笑一声,点了七八个精悍的老兵,快步冲向工坊区。
我心头一跳,知道这是要摊牌了。北莽的偷袭,很可能就是墨羽递出的刀子,或者至少是他们默许的结果。他们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他们的“保护”有多脆弱,而我们,有多需要他们。
很快,侯青就回来了,脸色古怪。“首领,罗都尉,你们最好亲自去看看。”
我们跟着他来到陈五赵七的屋外。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侯青一脚踹开门,屋内空空如也!只有两套叠放整齐的工坊短褂放在炕上,旁边放着一个小木箱。
木箱没有上锁。我上前打开,里面没有书信,只有三样东西:一块墨羽之前送来的那种上等镔铁锭,一块明显是北莽匠人风格的、质地粗糙许多的铁锭,还有一张折叠的纸。
我展开那张纸,上面画着一副简单的对比图。左边是我们交给墨羽的“连珠铳”零件尺寸,右边,赫然是我们自用版本的、正确的零件尺寸!旁边用娟秀的小字标注着差异点和可能导致的后果——哑火、卡壳、甚至炸膛!
他们早就知道我们动了手脚!不仅知道,还把证据和正确的图纸,连同北莽的劣质铁料一起,摆在了我们面前!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也是最后的通牒。
“砰!”沈炼一拳砸在炕沿上,夯土的炕沿裂开几道缝隙。“好!好一个墨羽!把我们当猴耍!”
韩墨拿起那张对比图,手指微微发抖:“他们这是在告诉我们,我们的底细,他们一清二楚。跟我们交易,是施舍。不跟他们交易……”他看向那两块并排摆放的铁锭,“北莽的破铜烂铁,就是我们的下场。”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我们自以为高明的小动作,在对方眼里恐怕如同儿戏。墨羽的底蕴和情报能力,远超我们的想象。
“他们人呢?”我强压着屈辱和愤怒,问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