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苏婉清抓了些泥土,稍微弄脏脸颊和衣服,掩盖住过于出众的容颜,又让她把头发弄得凌乱些,尽量显得普通甚至邋遢。我自己和石柱、侯青也稍微打扮得落魄一些,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逃难流民。
做好准备后,四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来到了临江镇外。
只见镇子入口处用土木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关卡,十几个穿着杂乱号褂、手持兵刃的汉子吊儿郎当地守在两边,对进出镇子的人呼来喝去,随意盘剥勒索。关卡后面,隐约能看到镇内的街道,似乎比一路见过的荒凉景象要热闹一些,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压抑和紧张的气氛。
一个穿着稍好些、头目模样的人歪坐在一张破椅子上,眯着眼睛打量着每一个想要进镇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低头,别乱看,一切听我说。”然后领着三人,混在几个想要进镇的村民后面,慢慢走向关卡。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守门的喽啰横着长枪拦住了我们,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
我连忙躬身,挤出讨好的笑容:“军爷,俺们是北边逃难来的,听说临江镇能讨口饭吃,想进去投奔个亲戚。”
逃难的?那头目也走了过来,目光扫过四人,在低着头、显得脏兮兮的苏婉清身上停留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特别,又看向我,懂规矩吗?进镇一人一两银子的安家费!
一人一两!简直是抢钱!我心里暗骂,但脸上不敢表露,连忙从贴身藏着的钱袋里摸出最后四两碎银,恭敬地递上去:“懂懂懂,军爷辛苦,一点心意。”
那头目掂了掂银子,脸色稍霁,又随意盘问了几句亲戚姓名住处(我胡乱编了一个),便挥挥手:进去吧!老实点!别惹事!
四人心中暗喜,连忙低头道谢,快步走进了镇子。
一进镇子,一种畸形的繁华感扑面而来。街道两旁确实有些店铺开着门,也有摆摊的,行人也不少,但大多面带愁容,行色匆匆。偶尔有扛着刀枪的义军士兵招摇过市,百姓纷纷避让,敢怒不敢言。确实不像个安乐窝,但至少暂时脱离了野外那种随时可能死亡的威胁。
我们按照之前编的,假装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亲戚,在镇子里小心地转悠,实际是想先找个最便宜的地方落脚,再打听情况。
走着走着,路过一个相对热闹的集市口,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在看着什么热闹。我本不想多事,正要绕开,却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个老人凄厉的哭喊声:
军爷!行行好!那是我老伴救命的药钱啊!不能抢啊!求求你们了!
接着是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和狞笑:“老不死的!我们过山风大爷保你们平安,收点保护费怎么了?再啰嗦,把你摊子砸了!”
我脚步一顿,皱紧了眉头。石柱气得拳头捏紧,侯青连忙拉住他。
苏婉清看着那被抢了钱、瘫坐在地上痛哭的老人,眼中充满了同情和不忍,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衣角,身体微微发抖。这一幕,勾起了她太多痛苦的回忆。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我知道现在不能惹事。我拉着苏婉清,低声道:“走,别看了。”
就在他们准备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时,人群外围,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短打、身材精干、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注意到了他们。
那男子的目光先是扫过愤愤不平的石柱和紧张的侯青,最后落在了虽然低着头、却依然能看出身段窈窕、脖颈白皙的苏婉清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并没有上前,而是转身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旁边的小巷。
我丝毫没有察觉这道窥探的目光,我正为眼前的困境发愁:如何在这样一个虎狼环伺的地方生存下去?
然而,我并不知道,新的麻烦,已经悄然而至。那个消失在巷口的灰衣男人,绝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