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宵光言简意赅,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出此行并不轻松。
一行人迅速上车,车辆驶向市区。
车内,气氛不像迎接凯旋,更像战前最后的简报。
“直接说吧,情况如何?”
许昊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吴宵光身上。
吴宵光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语气沉稳而客观:
“许董,乔总,我们与AR董事会以及主要股东进行了多轮接触。初步结论是:对方对与我们进行技术合作、建立战略伙伴关系持开放态度,特别是对我们背后所代表的中国市场潜力表现出浓厚兴趣。”
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
“但是,一旦涉及到控股权收购,董事会层面抵触情绪非常强烈。 他们反复强调AR作为独立架构供应商的中立性和全球性,担心被一家中国公司控股会影响其与其他全球客户,尤其是与美国科技巨头的关系,这里面有很深的地缘政治顾虑。”
乔晚在一旁补充道,她的声音带着财务官特有的冷静:
“不过,正如我们预料的,并非铁板一块。确实有几位持有相当比例的股东私下联系我们,表达了在‘合适价格’下出售股份的意愿。但这个‘合适价格’,”
她看了一眼许昊,
“他们开口就是比当前市价溢价30%以上,态度强硬。”
吴宵光接过话头,带着一丝不甘:
“中投那边的评估团队同步给了反馈,他们的测算模型显示,考虑到AR的长期价值和当前市场环境,溢价控制在25%以内才具备商业上的可行性和安全边际。超过这个红线,风险过高。”
乔晚接过话头,说道:
“公关团队那边跟政府的接触也是困难重重,并且,我们还需要更完善的公关战略以及可能需要找有政府背景的人游说。”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一个愿意谈合作但拒绝被收购的公司,一群待价而沽但胃口不小的股东,一个谨慎而专业的国家队资金。
局面复杂,且代价高昂。
许昊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街景。
半晌,他嘴角反而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弧度,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溢价30%?他们现在当然有底气要这个价。”
他转过头,看向吴宵光和乔晚,眼神深邃,
“不急,再等等。”
他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金融危机的海啸,真正的巨浪还在后面。年底,等到那些看似坚固的堡垒开始出现真正的裂痕,等到流动性枯竭到让他们感到刺痛的时候,他们的要价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坚挺了。我们的机会,不在现在,而在年底那场彻底爆发的风暴眼里。”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预言的冷静,让吴宵光和乔晚都微微一怔。
他们知道许昊对经济走势常有惊人准确的判断,但如此明确地断言年底危机将彻底爆发,还是让人心惊。
“许董,您的意思是……我们暂时按兵不动?”
吴宵光确认道。
“不是按兵不动,”
许昊纠正道,
“是深度蛰伏,做好准备。继续保持与那些有意向股东的‘友好’接触,但绝口不提具体价格。与合作派的沟通也可以继续,哪怕只是技术交流,维持住这条线。同时,我们的团队不能散,要继续完善方案,细化尽调清单。”
他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耐心和锐利:
“我们要做的,就是磨快刀子,备足弹药,等待猎物自己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到时候,就不是他们开价,而是我们出价了。”
车辆驶入昊天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许昊最后说道:
“先把时差倒过来,然后给我一份详细的报告。AR这颗棋子,我们一定要落下,但必须在最合适的时机,以最小的代价。”
吴宵光和乔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以及被许昊那强大自信所感染而产生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