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怀鑫绕着一架破山弩走了一圈,伸手触摸着那坚硬的弩身,手心传来粗糙而坚实的触感。
他的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烧,那是在帅帐中斩下替身头颅的果决,是在高台上亲令行刑的冷酷,更是此刻面对这笔巨大财富时,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渴望建功立业的躁动。
“爹,祖母,”
他转过身,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有了这些东西,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蝎尾铁骑没了柳无踪,就是一群无头苍蝇。黑蝎城现在一定是内乱不休,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打过去,把他们的老巢也端了!”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已经看到墨家的旗帜插在黑蝎城的城头。
“胡闹!”
殷素冷冷地打断了他.
“你当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我们赢了一场,靠的是出其不意,靠的是楠姐儿的手段,也靠蝎尾铁骑的轻敌。现在整个烽燧原的眼睛都可能盯着我们,你还想主动冲出去?”
她的话像一盆凉水,浇在墨怀鑫火热的心头。
“我们虽然胜了,但自己也伤筋动骨。近二十名墨卫,三十多位青壮,这都是用命换来的。那六百多个降卒,现在是‘苦役’,可谁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谷内人心未定,根基不稳,这个时候最该做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想着去捅另一个马蜂窝。”
殷素的每一个字都敲在关键处,她戎马半生,深知战争的残酷与复杂远非一场胜利就能概括。
墨怀鑫被说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他知道祖母说得对,可心里的那股劲就是顺不下去。
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应该承担更多,而不是总被看作需要保护的孩子。
墨宁轩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批战利品,目光在破山弩、战马和金银之间来回移动。
直到殷素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母亲说得对,我们现在确实需要稳固内部。”
墨怀鑫的肩膀垮了下去。
“但是,”
墨宁轩话锋一转,看向自己的儿子。
“怀鑫的想法,也不能说全错。”
墨怀鑫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墨宁轩走到地图前,这是一张魏青提供的,更为详尽的烽燧原势力分布图。
他手指点在一个位置上,那里标注着“黑蝎城”。
“柳无踪死了,蝎尾铁骑主力覆灭。黑蝎城现在确实是一块肥肉,一块流着油的肥肉。我们不去吃,你以为别人会看着它烂掉吗?”
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
“烽燧原上的饿狼,可不止柳无踪一条。黑水十三寨的其他势力,还有那些游荡的马匪,谁不眼馋黑蝎城积攒了十多年的财富?这片势力真空,不会持续超过十天。十天之内,必定会有新的势力介入。”
“到那时,我们的邻居,可能是一头比柳无踪更难缠,更凶狠的狼。与其被动地等待一个未知的强敌出现在我们卧榻之侧,不如我们自己,成为那里的主人。”
墨宁轩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殷素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明白了墨宁轩的意思。
这不是冒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防守——以攻为守。
“可是……我们的人手不够。”
魏青在一旁,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落雁谷的防务,管理那六百苦役,都需要大量人手。我们现在能抽调出去打仗的,不足三百人。就算有破山弩,攻下一座坚城,也非易事,伤亡必定惨重。”
墨宁轩笑了笑,笑容里透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
“谁说,一定要用人命去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