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掰着肉乎乎的手指头,一本正经地数着。
“刚才大家跪下的时候,楠姐儿看到有三个叔叔。”
“一个瘦高个的,他心里好像很生气,觉得爹爹抢了他的风头。”
“一个脸上有肉的,他老是偷偷看山壁上的藤蔓,心里好像在想,要是自己也能让藤蔓听话就好了。”
她歪了歪小脑袋,似乎在努力回想。
“哦,对了,还有一个躲在最后面,他心里怕得要死,怕黑风寨的人回来,又怕爹爹真的当了头儿,他好像……想跑出去给谁报信。”
墨清楠用最天真无邪的语言,说出了最复杂险恶的人心。
院子里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叶子的声音。
墨怀鑫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背一层白毛汗都冒了出来。
他这妹妹……也太逆天了吧!这不就是活生生的照妖镜吗!
殷素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既是震惊,又是欣慰。
墨宁轩的眸光,则在瞬间变得幽深冰冷。
嫉妒、贪婪、胆怯。
这三种人,在任何一个团体里,都是最不安定的因素,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
他缓缓站起身,眼底的温度降至冰点,嘴角却逸出一丝冷意。
“好,很好。”
他看向殷素,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看来,傍晚的会,不光是商讨防御了。”
“还要清扫门户。”
殷素接话,言简意赅。
“不。”
墨宁轩摇头,声音里透着一股森然的算计。
“是请君入瓮。”
他的目光扫过家人,最后落在自己的宝贝女儿身上,声音轻得仿佛耳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今晚,我就要看看,这几只藏在米缸里的老鼠,是自己乖乖跳出来,还是……我们亲手把他们一只只揪出来!”
暮色四合,晚风带着烽燧原独有的燥热与沙尘,吹进墨家小院。
院子里没有点灯,只靠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视物。
周心茹将女儿安顿在屋里睡下,悄然走到院中,对着正在擦拭一把短刀的殷素敛衽一礼,随后才转向负手而立,凝望着崖壁方向的墨宁轩。
“墨先生。”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墨宁轩回身,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眸色比夜色更深。
“周夫人有事?”
“民妇斗胆,想向公子讨个差事。”
周心茹并未抬头,语气却不卑不亢。
“民妇出身官宦之家,虽无缚鸡之力,但自幼见惯了人情往来,迎来送往。对于辨人眉眼,听话中音,还算有几分心得。”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人心隔肚皮,公子今日要见的,皆是谷中青壮。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言语间或可遮掩,但眉梢眼角的细微之处,却最是骗不了人。民妇愿在旁侧听,或可为公子分一二忧。”
殷素擦拭短刀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眼打量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眼中划过一抹审视。
这周心茹,倒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
她没有直接说谁是内鬼,而是点明自己能做什么,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墨宁轩。
既显了才干,又守了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