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带着哭腔,声音都变了调。
“你们死得惨啊,死得冤啊!可这事儿……这事儿真的不赖我啊!”
“冤有头,债有主!要怪就怪那郑家!要不是他们家惹事,耽误了时辰!你们也遇不上泥石流,你们要找就去找他们,别来缠着我啊!”
“你们也看到了,为了给你们报仇,我们已经把那郑家人打了个半死,也算是给你们出了一口恶气了!我李贵对你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地磕头,额头撞在地上砰砰作响。
“求求你们了,拿了钱就赶紧上路吧,去投个好胎,下辈子别再做流放犯了。我就是个混饭吃的,上有老下有小……我也不容易啊!你们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李贵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的话颠三倒四,完全没了往日的威风,活像个被逼到绝路的地痞无赖。
而在不远处的树林里,三子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偷看。
他本来只是好奇,可见到李贵居然真的跪下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悄悄地又往前凑了凑,躲在一丛灌木后面,竖起耳朵仔细听。
当“郑家”“晦气”“冤魂”这些词断断续续地飘进他耳朵里时。
三子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就想起了前几天那三道天雷!
难道……难道头儿真是因为见死不救,害死了那些人,遭了天谴,现在被鬼缠身了?
一股凉意顺着三子的脊梁骨就爬了上来。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只觉得这坟地四周的空气都变得阴森起来。
如果李贵被缠上了,那他这个帮凶……岂不是也跑不掉?
三子越想越怕,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他看着李贵还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磕头,心里把李贵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他娘的自己惹的事,别拉上我啊!
不行,我得赶紧撇清关系!
三子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也学着李贵的样子,悄悄地跪了下来,对着坟地的方向,双手合十,开始小声地、飞快地念叨。
“各位枉死的爷,你们可千万看清楚了啊!我叫三子,就是个跑腿的小角色!塌方那天,我可什么都没干,就是跟着喊了两嗓子!”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头儿,就是那个跪在那儿哭的李贵,是他胆小怕事,迟迟不去救援,结果连累了你们!”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报仇,要索命,就去找他一个人!他是主犯,我是被逼的!你们千万别找错人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也学着李贵的模样,对着空气砰砰磕了几个头,动作比李贵还虔诚几分。
就在这时,他看见李贵那边烧完了纸钱,正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往回走。
三子心里一惊,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溜回到之前等候的大树下。
等李贵铁青着脸走过来时,三子正靠在树干上,牵着马缰绳,一副百无聊赖、昏昏欲睡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李贵狐疑地扫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他翻身上马,声音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回!”
回去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更加诡异。
李贵依旧沉默不语,但紧绷的脸颊却似乎放松了一些。
他觉得,自己刚才那番声泪俱下的表演,加上大把的纸钱,应该能把那些鬼东西给打发了。
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另一块石头却又悬了起来。
既然鬼神这边已经摆平了,那接下来,就该轮到活人了。
他的手,再次伸进怀里,紧紧攥住了那只装着“七日绝”的瓷瓶。
墨家……
李贵的眼神,逐渐变得阴狠起来。
他们要怪……就怪宁安郡主。
他就是一小人物,可反抗不了强权。